当日夜里,裴钰难得睡了个好觉,只是一觉醒来身旁没有她,心中空落落地发疼。
人在急火攻心时行为难免不受控,如今回想,他也觉得自己昨日有些过分了,何止不分轻重,简直不是人,临到最后,她的腿根好像都在抽搐,可却连哭声都不愿发一声,模样可怜极了。
他心里柔软下去一些,但柔软不久,又想到她和上官朗在一起时的画面,软下去的地方倏然又变冷硬,心道:“恨我就恨我吧,总之别想让我放过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门都没有。”
他忆起上官朗那张脸便觉得烦,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尤其是想起武芙蓉那句“倾盖如故”,恨不得将人宰了了事。
恼怒之余,裴钰想出了办法,当日便进宫与裴忠说上官朗准备回陇西一事,裴忠当真,以为他和上官朗私交甚切,从而得知消息,便直接送行宴安排上了日程,遣人通知上官朗届时赴宴。
上官朗就这么莫名其妙且一头雾水的,被提前安排了未来行程。
他琢磨不透,觉得自己分明还有正事没忙完,根本没有走的打算,更没有透露要走的消息,是谁告诉陛下他要回去了?
不过他没有懵太久,很快反应过来是哪个家伙在其中搞鬼,干脆也没在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赴宴,去就是。
很快,送行宴当日。
按理来说外臣不得入内廷,但夏日风景秀美,筵席便设在了御花园,既能拉进君臣距离,又能彰显对新任节度使的宠信。
裴忠历来看惯了朝中须发皆白的老臣,眼前突然多个年轻人,自己的心情也不由跟着明朗许多,同上官朗说了不少话,多是问及他父亲生前,想到年轻时的光景,感慨良多。
感慨完,裴忠看向上官朗,有些慈爱地捋着胡子道:“朕记得上官爱卿,今年已是二十有五?”
上官朗颔首,恭敬道:“二十有五是臣整岁,臣虚岁已是二十六了。”
“尚未成家?”
“回陛下,尚未成家。”
裴忠有些愕然:“怪不得朕听人说,你父亲对你的婚姻大事很是焦急。年纪的确不小了,朕在你这个年纪,他们哥仨都已经有了,老大都能给朕擦刀训马了。”
裴韶在席间一笑,脑海中回忆到了幼年画面,与父亲对视上,神情都变柔和许多。
裴钰面无表情,眼中划过丝不屑,似乎在他眼里,裴韶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比他大那几岁。
上官朗早就练就一套应付催婚的标准神情,闻言笑而不语,垂眸望鼻。
裴忠接着道:“无嗣则无稳,莫说你父亲,朕眼下看着也要着急了,老二比你还要小上两岁,朕如今都要被他愁得整宿睡不着觉,你父亲若在,定要上火难安。”
说完,裴忠沉吟片刻,道:“这样,上官爱卿,孝期不婚的规矩朕且给你免了,不必守那三年虚规,若有合适闺秀,尽早完婚生子才是,朕相信你父亲也会赞同朕的做法的,能看到你成家,他必会比谁都高兴。”
上官朗本就在为守孝不得婚娶一事犯愁,没想到车到山前自有路,误打误撞赴场恼人宴,居然能将自己的心头大虑给除了,当即起身离席行了一记大礼,激动道:“微臣多谢陛下开恩!”周遭臣子起哄笑道:“瞧瞧上官大人这高兴样子,看来是已有意中人,就等陛下开金口了吧。”
裴忠也笑:“哦?那朕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无意间成就一桩美事了,上官爱卿你说,你心中是否已有意中人。”
上官朗心一横气一沉,俯首郑重道:“回陛下,臣的确心有所属。”
“是哪家的千金?”
“并非哪家千金,但她在臣心中的确重若千金万金,她就是太子殿下东宫幕僚之一——武芙蓉武姑娘。”
话音一落,四座皆寂。
鸦雀无声中,裴钰的脸色沉如阴云,明明目光是对着杯盏中的酒水,可看架势似要杀人,浑身戾气直冲云霄。
“武芙蓉”三个字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约而同看向他,连裴韶,也在跟着看向他。
筵席设在内廷是裴韶的主意,他也确实是在算计一些东西,但当下这个状况,还真不是他提前设计好的。
他哪想到上官朗看着那么好脾气,一动就动真格,半点不玩虚的,把他都给吓到了。
不过既然能让老二吃瘪,他就乐意看这出。
至于裴忠,裴忠在短暂的时间内认定自己没有听错,的确是武芙蓉,并且推测出了在场的两个儿子,此时都在想什么。
他压去震惊,清了下浑浊的嗓子,故作迟疑道:“那依上官爱卿的意思,你现在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