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武芙蓉第三次来牡丹园。
第一次是她衣裳脏了,裴温带她来到里面换衣服。第二次是她故意恶心王婉,引诱裴钰到这行事。
第三次,便是今日,她和上官朗明明在曲江池畔好好的,突然出现一伙人将他二人分开,她想理论,手却被人狠狠抓住,一转脸,对视上的便是那张她恨之入骨的脸。
二人眼波对碰上时,隐有火光燎原之势。
裴钰将她强行带回牡丹园,将她拖入先前二人待过的殿宇,逼至殿内一隅,身躯所投下的巨大阴影,将她覆盖笼罩。
夏日衣衫单薄,她都能感受到,自他身上的,灼热压抑的暴怒之气,在如何一点点蚕食她的全身。
可她懒得挣扎,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沉着脸思考当前和上官朗的处境。
陇西节度使好歹一个二品官员,裴钰没疯到去把人怎么样,最多只是让人把他拖住,性命肯定是无虞的。
至于自己,他若能对她下一次狠手要她的命,她倒能对他另眼相看,可那么多次危险关头都活下来了,就说明,他真的不愿杀她。
不愿杀她,又把她带到这来,目的是什么,她还能不清楚吗。
武芙蓉不想再同他歇斯底里大吵大闹了,她的内心已经拥有了一股足以令她平静安心的力量,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人一旦知道自己的真正所需,便能忍受当下所有苟且,因为知道,都是暂时的。
她伸手探向自己的衣带,冷声道:“你快点。”
三个字,瞬间激怒了裴钰,他直接掰起她的脸让她看着他,咬牙冷斥:“你现在已经到了见着男人便脱衣服的份上了是吗?还是对你来说,是个男人就行,不管是我,还是那个上官朗。”
武芙蓉蹙了下眉,眼中闪过丝极明显的厌恶,不悦道:“别拿自己和他比,你不配。”
裴钰心凉半截,气到笑出声,反问:“我不配?我和你认识八年,比不过你和他认识一天?这算什么道理,凭什么,我比他差在哪了。”
“倾盖如故的道理你晋王殿下不懂吗?”武芙蓉冷言冷语,不想和他多费半点口舌,将下巴从他掌中挣脱,不耐烦的表情,“你要做就做,做完我好趁早回东宫,别耽误彼此的时间。”
她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裴钰的明火直接变成窝火,不死心继续质问:“呵,和他是倾盖如故,和我就是白头如新?我生来是欠你武芙蓉的吗,你凭什么这么折磨我,还回东宫,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把你送到东宫是要保你的命,不是把你送去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
他是真的想得到她一句安抚,不对,半句也好,只要半句,他就能消停。
可武芙蓉彻底忍受不下去了,听他说一句话精神要被污染十分,何况他还墨迹个没完没了,直接将他动手一推,转身便要出门。
裴钰将她一把扯回,逼问她到底为什么如此歹毒心狠,为什么眼里看不见他的丁点好。
武芙蓉现在极度厌烦被质问的口吻对待,好像她真的欠了他什么,他才是受害者一样,争辩许久无果,她一个没克制住,照着他的脸便啐了一口。
裴钰愣了。
半天过去,他抬起手,拭了下脸,目光盯着指尖晶莹,忽然笑出一声,道:“觉得这能恶心我?”
“武芙蓉,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我吃了你多少口水。”
武芙蓉头皮发麻,心里直泛恶心,下意识想再度挣脱开他,但步伐一空,人已离开了地面,眨眼间的天旋地转,回过神身体已被重重摔在榻上,大团灼热压下,唇齿遭堵。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恨过夏天。
人不是人,汗也不是汗,是泥泞是沼泽,她越不想往下沉,越像有无数只手将她往下拉,染她一身黑,要她窒息,要她认命。
“还去和那个上官朗厮混在一块吗?”他粗喘着,又急又恨,问她。
武芙蓉一个字不想答,也不愿睁眼,只希望能快点结束,她好回去沐浴。
“我在问你。”
裴钰的语气带了威胁,人也凶,逼她做出反应。
“还和那个上官朗,厮混在一块吗?”
武芙蓉理也不理。
裴钰正要恼怒,门外却突然传来嘈杂声。
两扇门一晃,险些被踹开,上官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着急询问:“小武!小武你在里面吗!”
武芙蓉的两眼一睁,想回应,手却先行一步做出反应,将嘴巴死死捂住了。
她不想发出声音。
裴钰看她这表现,破坏欲一起,嗤笑一声,故意用力。
门外响起争吵声,上官朗似乎被拦住了,那些人挡着他不让他进,可越不让他进,越坚定了他武芙蓉就在里面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