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冲双眼一懵,继而哈哈笑出声,可也没笑多久,就把帷帽夺过来一把卡在了人头上,望了望四下,小声道:“二郎这是什么意思,你来这一趟,总不可能真是武长史口中所说那样。”
裴钰:“若的确是她所说那般呢?”
雷冲脸色立马变了,冷下脸道:“那属下就恕难从命了,此事事关重大,届时朝廷若问责,整个玄甲营怕都要跟着遭殃,望二郎尽早打消此念。”
裴钰“哦”了声,尾音拖得略长,平白添了点意味深长的意思,立即转身道:“那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雷冲却又一慌,迈出一步扬手道:“且慢!”
裴钰顿下步子,转头,隔着薄纱,望着面前这个由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得力干将,沉默不语。
雷冲抓耳挠腮,欲言又止几次,终是道:“二郎决定如此轻率,难道不知其中凶险吗?”
“我知道。”裴钰道,“我都知道。”
“那二郎这是……”
裴钰笑了声,望着身后的无边夜色,嗓音低沉发冷:“先前老师对我说,困住我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这盛京牢笼。他那话实在没落空地上,我今日若不来这一遭,明日便成这笼中困兽。老雷,你说,你若是我,你来是不来。”
雷冲一听这话,彻底明了,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心一横抱拳行礼道:“属下懂了,属下……愿为殿下马首是瞻。”
裴钰却转身对他一拱手,笑道:“雷统领错了,此时你是君我是臣,是裴某愿为雷统领马首是瞻。”
雷冲爽朗一笑,对身后部下低声吩咐了些话,对方听完便回到营中,等出来,手中便抱有一件寻常士兵所穿玄甲。
雷冲接过戎装交给裴钰,裴钰上了马车更换,等再下来,便成了玄甲营万千将士中的一员,若用布巾将脸一遮,真能瞒天过海。
武芙蓉眼眶红了红,替他将衣襟褶皱的地方捋平,悄声道:“二郎出门在外,一切保重。”
裴钰也不避讳人,照着她的脸颊便亲了口,柔声道:“瞧这可怜巴巴的,真成小媳妇了,以前分别也没见你对我这么难舍难分。”
武芙蓉强作镇定,语气里却仍带哽咽:“这次不一样。”
裴钰明知故问:“哪儿不一样?”
武芙蓉说不出所以然,咬唇不语。
裴钰揽着她的肩抱了把,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别难受蓉儿,没什么不一样的,等我将那边的局势定下,我就回来找你,顺带向老头子讨快封地,咱们不在盛京待了,先去逍遥段时日,再说以后的事。”
武芙蓉点点头,哭腔已出,悄然回抱了他下,低声说:“我等你回来。”
裴钰又紧紧搂了她片刻,俯首深吸一口她身上的香气,自己的声音一时也有些哽咽,却笑道:“我走了啊,不准哭,当心没人哄。”
武芙蓉被气笑,轻轻锤了下他的胸膛:“快去吧,雷大哥都要等急了。”
裴钰这才松开她,指腹在她眼角拭了下,最后说了句:“天冷别在外,赶快回去歇着,趁着天黑也好掩人耳目,省得被有心人看出端倪。”
武芙蓉点头。
回营里的路上,雷冲看裴钰那副一步三回头的不值钱样子,表情跟见鬼似的,百思不得其解道:“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裴钰一双眼睛仍直勾勾盯在武芙蓉身上,脸也不转道:“不明白什么?”
雷冲:“你说你们两个之前都闹成那样了,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如胶似漆,跟离了对方活不了似的,我是真想不明白。”
裴钰转回脸白他一眼:“你个大老粗你懂个什么,我们那叫有情人间的小打小闹,越闹感情越好,是情趣,知道不知道?”
雷冲冷哼一声:“情趣?我看是有病,你们两个都病得不轻。”
裴钰抬腿就是一脚:“放你娘的屁,你才有病。”
雷冲捂着屁股叫唤:“你这部下当的不行啊,以下犯上,得五十军棍!不对,八十!”
裴钰再度抬腿:“来我再踹几脚凑个整。”
“滚滚滚!”
回城路上,天色逐渐翻出鱼肚白,马车在寒风中疾行,将冻得冰冷的路面,碾出两条笔直车辙。
绿意满面忧虑,听着抽泣声,看着从上车便泪流不止的武芙蓉,忍不住道:“女郎别哭了,您想开些,殿下只是去打仗,不是不回来了,虽然说不能同您一块过年了是有些恼人,但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对不对,您和殿下的日子还长着呢,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武芙蓉将脸别向一边,顿了顿,哑声道:“不,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