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摘雕弓 作品

第71章 胭脂蛊(七)(第2页)


 话音未落,她便发不出声,目露惊恐,谢妄真探手出帐,掐住她的脖子,直将其皮囊捏破,青燕衣裳落地,身量倏忽缩小。


 谢妄真手上捏着一条挣扎的青虫:“一只虫精,也敢来扰我休息。”


 说罢将其捏死,开窗丢了出去。


 他翻个身,伸手捋过喜床上悬挂的穗子,思及青燕的话,眼眸阴郁。


 他做薛泠时,她非要嫁与郭义;待他做了郭义,她又偏与人家的哥哥纠缠不清。


 小姐为何每一次都要红杏出墙?


 ……


 翌日吃饭,郭府一家人总算是凑了整齐。


 双亲不在,便由郭恒坐在上位,徐千屿和郭义坐在另一侧。


 郭义养了数日,精神好转,皮肉滋长,神采奕奕,又见一个翩翩公子。他含笑的眼,打量过郭恒。这兄长有一张冷淡却昳丽的面孔,有些眼熟:“大哥,你云游经过何处,有什么趣事,不妨给我们讲讲。”


 沈溯微应一声,真的讲起蜀中要事。


 郭义道:“蜀中不错,到时可与明棠同游。”


 徐千屿没注意他说什么,专注地吃饭,自她确定师兄知道她是谁,整个人便放松下来。郭府的饭菜精致,她每道菜都品尝一筷子,正要挟过远处的一道松鼠鱼,郭义便将那盘子端起来,抬至她面前。


 他这般热情,徐千屿很不习惯,但也没有拒绝,直接割下半条鱼走。


 她要夹虾,郭义忽然截下,夹到自己盘中:“我给你剥。”


 徐千屿在水家吃虾,确实是要人剥开的,自己不动手。


 如此便数次打断沈溯微讲话。


 徐千屿不禁看了沈溯微一眼,他倒面色如常,不以为忤。


 “剥完你就自己吃吧。”徐千屿骄矜道,“进了他人盘里的东西,我可不要。”


 郭义也不生气,单是一笑,又给她挟菜添酒。


 沈溯微看着郭义哄赵明棠,那腔调姿势于他都很陌生。徐千屿面孔冷着冷着,竟真的笑了。


 她原本就有些正邪难辨的顽劣之气,沈溯微早就不以为奇,但这一笑到底浅浅地梗在心上。


 “我与明棠成婚有几日了,还未敬过大哥一杯。”郭义将酒端起。


 沈溯微不动:“道门中人,不饮。”


 “差些忘了,大哥以茶代酒。”郭义立刻叫人倒茶,含笑道,“道门中人,应也不近女色吧。”


 沈溯微袖中手指微动,怀疑他听到什么风声:“正是。”


 郭义悬杯空中,凝望过来:“若是破道,会怎么样?”


 沈溯微望着他,忽而一笑,与他叮然相碰:“破道,你大可拿剑诛我。”


 剑气从杯中震过,虽极为轻微,但将虎口震得发麻,谢妄真瞳孔微缩,忽然认出眼前这个人,是那个曾在房檐上戳破他皮囊的的修士。


 既是蓬莱修士,应是徐千屿的同门。他们关系亲近,也说得过去了。但为何偏偏是他……


 有一剑之仇在,谢妄真很忌惮他,心里便十分不悦。


 徐千屿晃了晃酒杯,跟着郭义喊:“大哥?你还没跟我碰。”


 沈溯微没作声,垂眸挨了她酒杯一下,几乎没沾上便饮了。


 “明棠,我已闭门思过几日,你还生我的气么?今日你总该同意圆房了罢。”谢妄真冷眼看着二人举动,倒是装得不熟的模样,但愈如此,愈像欲盖弥彰,“若爹娘在,也定然劝你的。大哥,你帮我说和说和。”


 沈溯微捏着杯子,不动声色。


 他忽而想到师尊的话——“若再偏下去,这身份,免不了做个恶人了。”


 那灵珠、灵秀二人捏造身份,怎么偏偏总是造成这种尴尬境地。如此发展下去,非要他做恶人,也不是不能。


 “我……”


 徐千屿截住他道:“你别难为大哥了,这种事我们私下商量便好。”又叫人:“来人,添汤。”


 待转过身,见二人面色都称不上好看,她也纳了闷:怎么回事,我说错话了?


 系统道:“这是能说的吗……他们都觉得你在为对方着想。”


 “那不是应该的吗。”徐千屿自觉解围解得极妙,给自己舀了一碗桂花醪糟甜圆子,沁甜软糯,心情大好。又给两人各舀了一碗。


 *


 在怜香坊,黎雪香被关在房内,一日三餐有人从外面送来。


 才关到第三日,她便受不了,乌发蓬乱,抓住送饭的人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啊呀,这得郭家那位夫人允准了才行。”


 “既不让我出去,他们也不来看我,把我一个人放在房间,是何道理?”黎雪香泪水涟涟。


 然而那人甩脱她走了。


 黎雪香不怕被人磋磨,她以前也被人家正头夫人泼过水,打过巴掌,总有那怜香惜玉的人来搭救,她反而怕被这般空耗着。赵明棠这样关着她,叫她不能露面,等她能出来了,她也早被恩客遗忘,岂不是断送她的后半生。


 情急之下,她又去摆弄拼凑那蛊母的尸首。那蛊母已经死透了,身子如玉石般冰凉僵硬,断不可能再帮她勾引人来了。


 徐千屿之所以关她一个月,是因为这蛊虫彻底风化消失需要一个月。据说制蛊是将蛊母磨成粉末,再凝合灵气化成卵,可以养化出新的蛊虫。


 倘若真是黎雪香自养的蛊,这一月中她必有动作。徐千屿放了法器双葵镜在她梳妆台上,倘若有灵气波动,便能让她知道。


 然而黎雪香眼看着蛊母的尸体日夜风化缩小,别无他法。她每逢开门时,听到外面热闹不休,自己的恩客被别的姐妹架着走,自己房里则冷冷清清,便心慌意乱。


 这日她终于忍不住,关紧门窗。点上线香,插进香炉,咬破食指,滴一滴血在那盛水的盘里。口中念念有词:“请您出来罢……我有事求您。”


 白盘内血丝晕开,香烟袅袅。忽然四面发暗,如蒙阴翳,一股带着血腥的森冷之气挤满屋内。


 那白盘上,竟缓缓浮出一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