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重重地关上。
春风和煦,窗外树枝在风中微微摇晃,瓦蓝的天被框在了四四方方的小窗户中,隐约能听到两声鸟鸣。
倒在地上的女人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方天空,穷尽了最后的力气向着窗外伸出了手。
‘小霜儿,你看见了吗?’
‘塞外的天比此处要高阔万倍,若你们早两年碰到我,我该带你们去草原跑马采花,喝酒跳舞,不知有多痛快!’
‘我来世要做天空中翱翔的鹰,吃最美味的兔子,淋最痛快的暴雨,从不为了谁而活!’
‘这宫里待久了,人就会变成鬼,小霜儿,你是我见过最干净的姑娘。’
‘北疆的风沙都带着烧刀子的凛冽,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
‘我要从这吃人的宫里飞走,小霜儿,一起吗?’
为什么飞不出去……为什么她穷尽了所有的力气,还是飞不出去……
纤瘦苍白的手腕重重跌在了地板上,污黑的血缓缓蔓延开来,染透了那片无暇的白。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照亮了瓷瓶上描绘的燕子。
门内瓷瓶落地的声音清脆又沉闷。
梁烨站在门口神色难辨,王滇拢了袖子,看着后院外那片望不到尽头的林子,“以谈亦霜的心思,不可能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去给充恒下毒,不过是一心求死,她说的话不可尽信。”
梁烨沉默地看着远处的长天,“朕不是在怪你杀了卞凤。”
“我知道。”王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了几只低空掠过的燕子,“你心狠,我手辣,谁也别嫌弃谁。”
梁烨扯了扯嘴角,“朕当年抱着充恒去找她,她给朕喝了碗牛乳羹。”
王滇收回了目光,微微偏过头,一副准备耐心倾听的打算。
“但朕不喜欢。”梁烨冲他笑了一下,“上一碗朕喝的牛乳羹里面掺了砒|霜,肚子疼了好几天。”
王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崔琦许久没有再传信来,我们该回去了。”梁烨移开目光,转身下楼。
王滇从后面跟了上来,隔着宽大的袍袖,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同他一起走向了马车,“宫中做的牛乳羹味膻,我改了方子,阿寰跟充恒都很喜欢。”
梁烨偏头看他。
王滇抬手使劲揉了揉他的头,笑得温柔又恶劣,“回宫给你做。”
梁烨轻笑了一声,低头让他更容易摸到,“好。”
——
大都,皇宫。
梁寰坐在地上搭着积木,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吧嗒吧嗒跑到了轮椅后面躲了起来,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块圆积木。
崔琦转头看向瑟缩成一团的小孩儿,努力用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冷漠,“阿寰,出来。”
梁寰小声地问他:“是阿叔回来了吗?”
“不是。”崔琦说:“你想你阿叔了?”
梁寰用力地点了点头,“阿叔是……最不凶的人。”
崔琦淡淡一笑。
梁寰皱起了小眉毛,“爹爹是第二最不凶的。”
崔琦愣了一下,看着他稚嫩的脸庞,“过来,让爹好好看看。”
梁寰抱着积木慢吞吞地蹭到了他面前,怯生生地望着他,见他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低头兀自玩了一会儿小积木,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膝盖,苦恼地问:“阿叔说爹爹的腿受伤了,什么时候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