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滇的营帐就被安排在梁烨的隔壁。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去和梁烨吃饭,刚掀开营帐,嘹亮的号角声就响彻了长空。
“敌袭——”有人扯着嗓子吼。
几乎是瞬息之间,原本还算安宁的大营就嘈杂了起来,士兵的反应在王滇看来已经十分迅速,他险些被人撞到,守卫的士兵客气地请他回营帐。
王滇回到了营帐,充恒紧接着就进来,外面传来了震天的杀声,轰隆声不断,大约是投石车或者是别的什么,地面在微微颤抖。
“主子说让你待在营帐。”充恒抱着剑神情戒备地站在他身边,“不要乱跑。”
“梁烨呢?”王滇问。
“敌袭突然,他和焦炎上了城墙。”充恒道。
说是城墙,其实是在戈壁滩上垒筑起来的防线,十多米高高地矗立在远处,王滇是从西边过来的,只远远看过两眼。
王滇不懂打仗,对古代战争的印象停留在影视剧和历史书,听梁烨和那些将领商讨了大半天没有什么头绪,也没贸然开口。
没有武功傍身,古代的医疗水平又极其落后,他很有自知之明待在营帐里,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见充恒盯着自己,王滇招呼他,“吃点儿?”
充恒摇头,抱着剑站在旁边,片刻后忍不住问道:“你都不担心主子吗?”
战场上刀剑无眼,纵使梁烨武功高强,也难免碰到意外。
王滇拿着筷子吃了口青菜,“我担心也没用,他已经打了三个多月的仗,自己心里有数。”
一天一夜没睡个囫囵觉,王滇有些疲乏,原本计划和梁烨吃完饭好好补一觉,但现在显然不合适,只能先把饭吃了。
“多谢你帮我向主子求情。”充恒憋了半晌,说出来后如释重负。
王滇正尝试将干饼泡在菜汤里,闻言混不在意道:“我不开口梁烨也不会重罚你,我就是找个机会在他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不用放心上,还挺好吃的,尝尝?”
“…………”充恒盯了他半晌,坐在了他对面,揪了块饼沾了菜汤吃,皱眉道:“这饼拉嗓子,菜汤没主子做的好吃,也没肉。”
饼子是粗面掺了糠,大锅菜油少得可以忽略不计,这三十多万人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粮草没运到前连这种饼子都没有,喝了半个多月的稀粥。
还有许多百姓连稀粥都喝不上。
王滇笑了笑,“凑合着吃吧。”
充恒吃了两口就坚决不肯再碰,王滇泡着菜汤吃了大半块饼,营帐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震天的吼声。
“陛下出战了!”
“陛下出战了!”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除了紫雁城一战,陛下已有许久未亲自出战……”营帐外守帐的士兵低声交谈。
“陛下英姿飒爽,武功高强,定然能将虞破虏打得落花流水!”
充恒转过头,就见放在还淡定地拿着帕子擦手的王滇匆匆站起身,掀开营帐大步走了出去。
“王爷!”
“王爷!外面战事焦灼,还请您在营帐歇息!”守兵见王滇出来,急忙想将人劝回去。“王爷。”充恒跟了出来,低声劝道:“刀剑无眼。”
“去城墙。”王滇皱起了眉,大步往前走。
周围的士兵也不敢真的拦他,只能紧紧护在他周围。
王滇上了城墙之后,有两个将军在上面,见他之后赶忙行礼,“见过王爷。”
王滇依稀记得其中一个叫吕恕,示意他们起身,“陛下在何处?”
吕恕赶忙指给他看,“王爷,陛下在前锋。”
王滇顺着他的指的方向,将目光移向了战场。
残阳如血,杀声震天。
北梁玄色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数不清的士兵在荒凉的戈壁滩上厮杀,黑压压竟让人觉得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空气中都被染上了血色。
原始的、野蛮的厮杀在广袤无垠的土地上演,浑厚的战鼓声在寒风中时而急促时而剧烈,身着黑色铠甲的北梁士兵同银色铠甲的东辰士兵交汇在一处,碰撞出大片的红,在王滇的瞳孔中炸开。
他在尸山血海里找到了梁烨的身影。
他身下的那匹花马的皮毛早已被染成了凛冽的血色,这位十分讲究的皇帝从前的武器都是精致阴毒的软剑和细刀,如今手中却握着一柄粗犷的长|枪,火红的缨穗在划破浓黑的硝烟,穿破敌人的胸膛,一贯的矜贵倨傲化作了冷冽肃杀,身上的黑甲让他看起来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罗,带领着身后亢奋激昂的士兵犹如利箭,径直破开了东辰军队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