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听起来很像挑衅,但好歹是声正经的道歉。
“没关系。”王滇稍微加重了力道,将人抱紧,声音温和道:“我原谅你了。”
梁烨大概觉得很没面子,抱着他没吭声,背有些僵,王滇抬起头来,看着他黑漆漆的脸色笑了笑,然后捧住他的脸轻轻亲了一下,“对不起,打疼了?”
“不疼。”梁烨皱了皱眉,舔了舔嘴角,“这里再亲一下。”
王滇很大方地又亲了亲他的嘴角。
很轻,但又很温柔,十分舒服。
梁烨挑了一下眉,声音逐渐委屈,“鼻子。”
于是王滇耐心亲了亲他的鼻子,又主动送了眼睛,梁烨的声音听起来更委屈了,示意王滇抓住他的腰带,“下面。”
“…………”王滇沉默了两秒,伸手抄起了桌子上镇纸,阴恻恻地问:“哪里?”
梁烨遗憾地动了动喉结,转身就跑。
“梁子煜你要点脸吧!”王滇好气又好笑,看着人一阵风似得出了大帐,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镇纸,扔回了桌子上。
等了好半晌才出去找人。
正式跟人道完歉总是有些尴尬,王滇还记得小时候做错事道歉之后,就钻进地下室不肯出来,被老爸找到的时候开心又别扭……
跟梁烨现在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梁烨正在给他的大丑马喂草,看见他眼睛亮了亮,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怒搓马头,大花马被他烦得不爽地踏了两下蹄子,打了个响鼻。
王滇看见他这匹丑马就想起自己从权宁那里买来的汗血宝马,又漂亮又亲人,可惜惨死在梁烨手里。
“好看吗?”梁烨分给他一把草。
王滇递到大花马嘴边看它嚼,看着它这黑一块红一块白一块的毛色,这极难形容的鬃毛和出现在马脸上极其违和的眼睛,良心隐隐作痛,“……嗯。”
“喜欢送你。”梁烨很大方道。
“不用了,我平时用不到,你打仗还得骑,突然换马容易不习惯。”王滇委婉地拒绝。
梁烨觉得很有道理,靠着柱子盯着他看,手里拿了根干草拨弄他的玉佩穗子,状若无意道:“我给你系上的玉佩呢?”
“这儿。”王滇撩起外袍,那玉佩系在里面,火红的穗子格外惹眼。
梁烨抱着胳膊嘚瑟地笑了,手里的干草轻飘飘地划过他的手背,清了清嗓子道:“不硌?”
“还行。”王滇拿了把干草继续喂马,轻描淡写道:“舍不得摘。”
梁烨的嘴角想压也压不下去,别开头去看天边升起的朝阳,云霞朦胧又热烈,连戈壁滩上冷燥的风都让人觉得身心舒畅。
王滇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拍了拍那只大丑马的脑袋,“回去吧,天都亮了。”
梁烨直起身子,“走。”
马场这边人少,两个人越走越近,宽大的袍袖摩擦纠缠在了一处,两只手顺其自然地交扣,掩在了繁复层叠的布料中。
——
大营角落的某个营帐里。
充恒抱着剑看了一眼对方右边空荡荡的袖管,“主子都已经许了你爵位,也算给你义父长了脸,为什么你还非要从小兵开始?你既不会武功,还没了只胳膊,上了战场不小心就被人杀了,何苦呢?”
神色冷肃的少年曲着一条腿坐在床边,用牙咬住布条了一端,另一只手拿着布条在小腿上缠了几圈,使劲将布条系紧,又打了个死结,冷冷道:“我要给我的兄弟们报仇。”
“主子会帮你报仇。”充恒不理解,说出来的话也是句句扎心,“你上战场能杀几个人?”
“能杀几个算几个!”杨无咎狠声道:“我要杀了魏万林!”
“主子派出去了那么多人都没找到他。”充恒说:“凭你一个人要找到什么时候。”
杨无咎冷冷盯着他,“你来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好歹咱们也算旧相识。”充恒摸了一下鼻子。
杨无咎嗤笑一声:“得了吧,我是太监的义子,你根本瞧不起我。”
“啊。”充恒有些为难道:“但是王滇让我来劝你,说咱们年纪相仿,有那个什么——”
他搜刮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王滇说的那个词,“共同语言。”
“……”杨无咎沉默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王滇来了?他来战场上干什么?”
“你打仗打傻了吧?”充恒伸手拨弄着桌子上简陋的碗筷和伤药,拿起来看两眼又嫌弃地给扔回去,“王滇被主子封了丹阳王,这次就是他押送的兵器和粮草,除了他谁还惦记你这种小喽啰。”
他只会杀人不会劝人,虽然在梁烨和王滇面前听话,但自小跟着梁烨长大,性子和作风跟梁烨学了个十成十,手底下的暗卫怕他怕得要命,王滇却将他当成跟杨无咎一样的愣头青,支使他来干这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