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旨是有一应礼仪的,范妃娘此来便是指点这些事务,接旨之人是桑萝,但沈家人无疑是要陪着一同接旨的,她前脚到,后脚沈烈兄弟也被通知赶了回来。
置备香案,学习礼仪,整肃仪容,沈家寒门贫户,也没得华贵衣着,便只追求个仪容整洁罢了,紧锣密鼓的方张罗起来,便听得了钦差仪仗的动静。
“来了。”
陈婆子这些无关人等唰唰往沈家外边退了一圈,有蠢蠢欲动的想去看看钦差仪仗,一转头,好家伙,仪仗倒是不那么夸张,可隔着一段跟进来的乡民那叫一个多啊。
还是守着自己的位置吧,好歹能听着呢。
沈宁紧张得悄悄呼了两次气了,被桑萝捏了捏手才缓了几分。
桑萝满以为所谓天使是内侍,等得人到近前了见到那一身官服方知竟是朝中官员,且看那浅绯官服,桑萝虽不太懂,也知官职应该不算低。
她满心的疑惑,曲辕犁是不错,但不至于这般大阵仗吧。
她心念电转,那边钦差也打量这边几人,问到:“桑氏何在?”
桑萝上前一步,行了一礼:“民妇桑萝。”
钦差一愣,能将犁做改进,他满以为桑氏至少是个年过四旬的老妇人的,这,看起来……十八九岁啊?有二十岁吗?
他下意识看了看与他同来的曾刺史,曾刺史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是没错了。
钦差虽满心诧异,也不多耽搁,沈家没有院子没有厅堂,就那么三间不相连的草房,便就在屋外空地上宣旨。
长这么大,桑萝头一回行了跪礼,当然,是一家人一起跪了。
朝廷的旨意锦绣辞章,只那语境听着都是一大享受,当然,她两辈子头一回干接圣旨的事,和沈宁一样,也是紧张的,享受也就顾不上了。不过很快桑梦连紧张也不会紧张了,她被皇帝给的赏的砸得晕乎。
田地牌坊、银钱绢帛。
别说桑萝晕,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围观的大兴庄众人也开始发晕了。
皇帝的意思很简单,有功就当赏,既是以稼穑为长,那就赐你田地。
良田百亩,林地百亩,银二百两,绢三十匹,还有内侍珍而重之捧着的皇帝亲笔,说是要立成牌坊的。
牌坊啊。
这换谁谁不晕?
桑萝晕乎乎接了圣旨,头一回对自家那三间草房生出忧心来,圣旨和皇帝亲笔啊,这怎么保存?
好在那位大人看一眼沈家那三间小草房也知桑萝的窘迫了,笑着道:“娘子这圣旨和圣上亲笔题的字还得先交给曾刺史才成,圣上的意思,这圣旨着州署衙门制成碑文,圣上亲笔题字也得制成牌坊和匾额,待都做好了,才交回由你们家里供奉起来。”
桑萝松一口气,忙将手中圣旨和圣上亲笔转呈给了曾刺史:“劳烦大人了。”
圣旨宣读毕,赏赐的银两绢帛也要给沈家人的,银两还好,沈安抱得住,绢三十匹,沈宁哪接得了?就是沈金兄弟三个来帮忙也接不住。
桑萝只能和沈宁一起,引着内侍往家里的两间屋去,把桌上的笔墨纸砚和正在读的书都收了,腾出地儿来放绢帛。
外边已有内侍在交待桑萝往后怎么保存圣旨等一应事宜,桑萝认真记下,谢过那内侍,又悄悄给塞了个钱袋。
内侍一过手便知里边是银锭了,看这一家住的草房,心下有些讶异,眸光一闪,却还是笑容满面接下,“谢娘子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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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差仪仗来得快去得也快。
曾刺史和长史是陪同着一起走的,范妃娘倒是留了下来,看了看沈家的房子,笑着提点桑萝:“桑娘子,这宅子怕是要加紧修一修才是了。”
不然圣旨都没处供奉。
桑萝笑道:“多谢夫人提点了。”
原是想等农忙毕的,眼下确实得加紧了,不过宫里赏了二百两银子,房子还真可以建好一些了。
范妃娘笑:“也莫叫我夫人,原是半个同乡,我闺名妃娘,你唤我妃娘便是。”
这话倒叫桑萝愣了愣,不过想起前番献犁那次,范妃娘见了她也格外亲近,两人谈话也颇契合,她对范妃娘其人也是颇为敬佩的,因而笑道:“那你也莫叫我桑娘子了,我单名一个萝字,妃娘若是不弃,唤我一声阿萝。”
说着都相视笑了起来。
范妃娘看了看沈家的三间草屋,又道:“你家园宅地不大吧?”
总共也就四口人,范妃娘最近没少换了男装跟着丈夫各县跑,大齐分园宅地的政策她还是知道的。
桑萝点了点头。
范妃娘道:“也不差这一两日,你们家有圣旨和圣上赐的牌坊,这情况有些不同,不拘这一块地,等赏赐的田地和林地划下来后,从那里边也可以划出一块来并入园宅地里,这样屋子能宽裕些。褚司户一会儿应该就会过来办这事,你自与他商量就成。”
皇帝赏的银两和绢帛是宫中出,田地却是歙州州署划拨的。
桑萝一听园宅地还可以再扩一扩,眸中露出喜色:“好,多谢妃娘提点了。”
“这当什么谢?好了,我也得回去了,你若得闲,往州署后宅去寻我说话也成。”
这才领着婢女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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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夫人一走,陈婆子她们可彻底放飞了,刚才都不敢靠近,这一下都凑了过来,就是神情还跟做梦似的。
“真是皇帝老爷子给赏了啊?”
田一百亩啊,山地一百亩,还有二百两白银,绢三十匹,陈婆子照着自己脸上猛掐了一把,呲了牙,真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