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鲁大叔也不过是起了个话头,并不在意字好字歹,他咳了一下,提醒道:“东家,我今年夏天就该回去了,五年的时间到了。”
“我知道,除了你还有另外两个人也是今年夏天。”等到了临山清算债务的时候,有还不起的又会再填上朝鲁他们腾出来的位置。
“我是想着再从你这里租些牛羊,之前是孩他娘一个人管家,养的牛羊刚刚只能养活一家老小,换了口粮就只剩揣崽的母羊了。”孩子也都大了,青砖瓦房要着手准备,娶媳妇要有聘礼,大儿分家另过也要分一小半的牛羊。零零总总的一大堆事,朝鲁大叔想叹气,还是牧仁大爷享福,身无二两担,万事不操心。
巴虎琢磨了一下,点头说好,“羊羔三十只,牛犊三头。”
朝鲁大叔不想要牛,养牛的年数太长,母牛要近三年才能揣崽子,公牛要养一年多宰了才不亏,他要是为了吃肉还不如多养羊。
“东家你看能不能把三头牛换成十只羊羔?就看我这五年干活还算尽心的份上。”
巴虎最怕熟人间的拉扯,拒绝了伤情面,别人不提,他自己都觉得尴尬,再见面就没嘴说话。他唔了一声,勉强点头,心想都不要牛他自己留着养,长大了全宰了晾成风干牛肉给蜜娘和孩子当零嘴吃。
断奶的羊羔租了出去,母羊的奶水却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这时候是打酥油最好的时候,巴虎甚至是一整天不是在挤奶就是在打酥油。蜜娘也没闲着,她搬了个椅子坐羊圈里,放了个桶在羊肚子下面挤奶。羊涨奶难受,看有人给它们帮忙,都还挺懂事的,蜜娘也不担心被羊踢肚子。
岭南农忙的清晨是捣衣声唤醒沉睡的人,漠北的四月,蜜娘每天早上是被打酥油的闷闷敲击声吵醒。天甚至才有一丝光亮,外侧的炕上已经没了人留下的温度,蜜娘不知道巴虎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醒了?可睡好了?”屋檐下有细碎的冰棱,吐口气成雾的天气,巴虎却是只穿了件絮棉的袍子还满头大汗。
蜜娘洗了脸,拿了温热的帕子去给他擦汗,“早上吃葱油饼,煮几个肚包肉,再打半桶酥油茶?”
男人瞟了眼门外,没人,家里只有巴拉那只懒狗还在狗窝里睡觉,巴虎火热的手掌掌住蜜娘的后颈,在她嘴角啾了一口,心满意足地说:“你做啥我吃啥。”
也就这点胆子,蜜娘探出舌尖在嘴角舔了一下,给男人递个火辣辣的眼神,意味不明地拍拍他的窄腰,“捣的再用力些。”
巴虎喉头动了动,深邃的眼睛变得幽深,但他太忙了,只能听话地绷紧手臂用力捣奶桶里逐渐成型的酥油。
“我的天爷哎。”墙外一阵噼啪声,巴虎听出来是朝鲁大叔的声音,忙喊了声咋回事。
“踩滑了,好好一桶奶全洒了。”地上有刨出来的走路的地方,但他昨晚没睡好眼花,一脚踩到冰块上了,手腕划在冰上划了道口子。
“洒了就洒了。”现在羊奶多,巴虎不心疼那桶奶,“人没事就行。”他踢了脚懒散睡觉的狗,“出去把羊奶舔舔。”母羊生崽,人累瘦了,家里的三只狗胖了一大圈。
“它不敢出去。”蜜娘在灶房里嘿嘿笑,前几天巴拉去羊圈里,不知为何惹了护崽的母羊,被母羊撵出羊圈跑到冰面上了,狗指甲磨平了都没站住,一溜烟地滑到河道里才勉强站起身,一直到晌午化冰才一身泥的回来。真如巴虎说的,屁股上绑块儿牛皮往冰上一坐,一溜烟没影了。
“大黄来把奶舔干净。”朝鲁大叔看大黄从羊圈里出来忙喊它,见它过来他朝屋里走,手上的血要洗干净,不然羊闻到会暴起拱人。但刚跨过门槛就听到急切的狗叫,他回头一看,大黄走了巴拉的老路,越在冰上扑棱往下滑的速度越快。
蜜娘听到声拎着铲子就跑出来了,看大黄为稳不住身子狂叫,她站在门内狂笑。
“傻狗,还是经验不足,溜偏了吧。”巴虎幸灾乐祸地咂嘴,大黄偏离河道一路往西滑,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只能听见狗叫看不到狗影。
早饭不用准备大黄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