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了有功劳?又不是前线打仗回来。”胡氏说着将柜台锁住,将桌面一些装草药的牛皮纸收拾起来。一家子坐在桌子旁吃饭。张谦喝两杯酒对宋湉道:“贤侄倒是通晓一些外科学知识,不知从哪里学来的?”
张谦这话问的宋湉有些难以回答,他挠挠头想了想道:“回禀张叔,这些东西都是杂书上学的,至于那些包扎方法不过是根据血脉走向而定,若是血脉断裂流血,务必要加压包扎压迫血管,止住出血,伤者不至于因出血而亡。”他这样回答等于没有回答,顾左右而言他,转换了话题而已。 张谦也不再追问微微一笑道:“有些道理。” “若是伤者皮肉裂开了,倒是要用酒精消毒,针线缝合才好。” 张谦点点头道:“你这话是有些道理,但《外科宗要》也未记载。” “那些皮肉裂开者通过缝合之后便皮肉相连,血脉慢慢相通,伤处不久便能愈合。” 张谦酌满酒,一口饮下道:“贤侄果然高明,可贤侄知道为何要读书,读书便是要光宗耀祖,取得功名,贤侄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医学不过养家糊口,但终究不是正学,须知古来圣贤都是修身齐国。” 张迎迎道:“爹爹,宋公子已经是名满兰江的名士了,他的诗词歌赋如今四处传颂。” 在张谦眼里诗词歌赋终究还是剑走偏锋,八股文写得好才是正道理,做好八股文,要诗词便有好诗词,要文赋便有好的文赋,一鞭一条痕,一掌一个印,若是八股文做的烂,所作之文终究是邪门歪道。张谦看了看宋湉道:“不是世叔说你,假若迎迎是个争气的儿子,培养他考进士也不是一个难事。今日你回去之后拿你写的文章我看看。” 张迎迎便把宋湉为了护着她和沈思妤受伤一事说了。 张谦听了此话吃了一惊,张迎迎拿起宋湉的右手抬起来,只见右手抱着一块布块。张谦放些筷子,也细细地检查一遍伤情,眼神中尽是关切,检查伤处后便拿出自制膏药给宋湉上了药。果然这药膏有些不一样。感觉伤处凉爽无比,疼痛倒也减轻了大半。 来旺看着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张迎迎一出去就让他牵肠挂肚。他虽然跟秃二娘女儿也相处不错,秃二娘的女儿哪里比得过张迎迎。再说师父这一份家业也是一份不小的诱惑。宋湉跟张迎迎饭后在灯下下棋,张迎迎还一边哼着歌曲,他们下围棋,宋湉执黑,张迎迎执白,两人在黑白山水上你来我往。因为不需要争输赢,因此下得还是随意。来旺却紧守着迎迎,夫人胡氏呼唤来旺抓药,来旺忙完了又过来,生怕他们两个做些少儿不宜,肌肤相亲之事。 宋湉休息数日伤处倒也渐渐好了,期间沈思妤和张迎迎分别都来看了。沈思妤带着丫鬟雯雯给宋湉做些家务事,田间地头也不用他去操心。 他做的打稻机也派上用场,就在家门口两个沈家家丁双脚踩着踏板如水车车水一般将稻子打脱在架子下。他每日上午去龙山学堂读书做文章,下午回来晒谷子,收谷子。两亩八分地稻子打了二十一担,合成二千斤粮食。这些粮食足足让他可以吃上两年。他已经计划好了这些稻子如何分配,两百斤给伯父宋翔英,两百斤送给沈思妤家。四百斤送给甘翁,再送一百斤给李沐阳,张谦一百斤,沈庆阳一百斤。余下九百斤自己一年的口粮。那天他借来一把风车车秕谷,秕谷也有些饱满一些的,去壳后也有一些碎米粒,因此也是有利用价值的。风车的原理是用手摇着扇子谷子从风口流下来,被风吹走的便是没有米粒的秕谷。因为它比较轻,被风吹得圆圆地,稍重一点的便落在风车附近,再饱满一些的便落进了风车下面的箩筐里面。他以前在农村见父母用过这类风车,如今这里用起来便得心应手的。沈思妤带着雯雯过来看他,见他正忙着车谷子。笑道:“你这个忙人,真的闲不住啊。” 沈思妤给他擦拭额头的汗珠子,收起手帕又用手在箩筐之中抓起一把谷子,摊在手中看了看道:“这谷子倒是很饱满的,就不知道用它煮饭味道怎么样的。” 宋湉道:“味道好不好尝尝便知道,叫两个小厮给你送两担子回去。让你全家人尝尝我种的稻子。” 沈思妤笑道:“免费的?” “那还用说,我这个人都是免费送你,还在乎这些谷子。” “呸呸,我才不要你呢。”说罢自己也红了脸。 他们说着话,一些周围种田农夫也过来讨教经验,因为大家都看在眼里谁家的稻子好不好,那些有经验的农夫在田边一转便知道。一会儿他的小晒谷坪上已经围着八九个农夫。 农夫们向宋湉讨教经验。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要精耕细作,做好田间管理,禾苗疏密适当产量就不会低。 在肥料方面也非常有讲究的,秋末冬初的时候便要将农家肥料,一些猪牛等家畜的粪便、腐烂的稻草挑进稻田里面用稻田的泥土埋进继续发酵成有机肥料,等到开春后插秧前,将这些发酵的肥料在整个田里散布均匀,将稻田耕地,耙田、修田埂,然后插秧。能做稻田养鱼的田地,自然可以效仿稻田养鱼,不能做的也不勉强,提高粮食产量才是硬道理。 农夫们听着点点头。他滔滔不绝的说着,那些前来受教的农夫来来往往,有些听一会离去,路过这里再听一会子。因此这里也成了一个热闹之所了。 眼看说一两个时辰,沈思妤着雯雯送了一杯茶水来,正说着话甘翁来了,这些日子因为娶亲也忙个不亦乐乎。雯雯问道:“爹,你咋来了?” 甘翁笑道:“前些日子还真多亏了公子,今日刚忙完,送来一些席位菜。可以够公子吃上两日的。” 甘翁说罢将一包菜递给女儿,自己去查看宋湉的谷子。宋湉道:“甘翁,你来的正好,你挑四百斤谷子回去吧。” 甘翁笑道:“这可使不得。今年叨扰你太多,还要你的谷子像什么话。” “这是你劳动所得,劳动人干活是要有报酬的。” 农夫王山谷道:“你在你女婿家桃几担子谷子算啥呢?这么好的女婿孝敬你,也该享福了。” 甘翁摇摇头叹道:“修得这般说,我哪有这般福气。” 又有人劝道:“你家里如今添了人口娶了媳妇,正要粮食的时候,人家好心送你你倒是不要,我们想花点钱购买两担子,宋公子未必许可。” 宋湉抱拳道:“各位乡亲,实不相瞒我这几亩地多亏甘翁每日看管,所有三四担谷子也是他劳动所得。” 甘翁道:“公子,实不相瞒,今年我家也多收了三四担谷子,还有池塘里面的鱼儿,正真要我要感谢的是你。” 宋湉的伯母一摇一摆的走了过来,一来便喊道:“我的侄儿,真是个好贤侄,做事能干周围十里八乡的那个不夸,如今稻子熟了。你这房里也没地方放下,你伯伯已经腾出一个小仓库可以储存两千斤谷子,这稻子你伯父和我也费尽心思,每日给你管看田地,除草、施肥、抓虫的,不然也没有今天的产量,有道是侄儿子就是自己的儿子。” 王山谷笑道:“你别是看见黄亮亮的谷子了才叫侄儿崽,口里涂抹蜜糖一般。要没有这两千斤谷子,只怕一年都难得瞪这个门呢。” “你咋说话的啊,你这个山谷子,你娘偷山寺和尚才生出你这个活报冤鬼来。” 王山谷听了也有些不高兴怒道:“你这妇人怎么说话?我说的是实情,几时看见你来田边管水了的?几时看见你去田地施肥了的?我家的田地在你侄儿田地东边,说句良心话这稻田都是公子自己打理的,甘翁有时也过来帮忙,唯独没看见你的影子。今儿不是奔着这些收获来的么?” 伯母唐碧玉道:“我自家的侄子孝敬我管你娘屁事儿呀,我家侄儿穿衣吃饭,他伯伯也没少操心。如今孝敬一些乡亲们说犯了谁家的王法吗?” 王山谷老婆也来了,他们两家原来也是邻居为了一点土地争持了十多年,他老婆头发黄,脸型小巧,说气话来机关枪似的突突突,骂道:“四邻乡亲都知道你家原来住着这池塘边的破房子,把你弟弟一家赶的赶走,送的送终了,霸占弟弟的房产,你弟弟变成鬼也不会饶你的,这般狠毒的妇人。” 宋湉伯母听了如何不怒,跑过去与王山谷的老婆撕打起来,两个女人你扯我的衣服,我扯你的头发,像两个老母猪滚澡一般,一身泥土也不管了,衣服散开,露出肥肥的肉来也不顾了。 宋湉看着不是个事儿,扯住他伯母道:“快起来,你看像什么话。” 他伯母却不依边骂边撕打又哭闹道:“你这个狠心短命的,你将我拿住被那母猪打,吃里扒外的。” 宋湉干脆松手。 两个人撕打一阵子,终于被两男子扯开,一边是王山谷一边是宋翔英,各自扯着自己的老婆。宋翔英骂道:“你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侄儿种的稻子我们又花费了多少劳动?回去吧。” 宋湉道:“伯伯来了就更好,我不是不给谷子你,但侄儿种地也不过一两千斤谷子,还要感谢一些亲朋好友,留着一部分自己要吃,伯父在这里最好不过了,你们挑三百斤谷子回去吧。”
云里烟村 作品
第七十七章 女人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