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玛的,我就知道跟你小子沾一块准没好事!
这招半渡而击,果然够阴险!
不过你小子是不是太无所不用其极了?
的确,采油厂那边的动静铁定瞒不住人,但知其然不知其然的话,就算知道了也白搭,这中间得需要一个有份量的知情者点出其中的玄奥。
可问题是……
“臭小子,为毛这个人非得是我?你找其他人不行么?你这么一整,我不成了过街老鼠?以后还敢不敢在人家地头上露头了?”
张文顺一脸不满的看着杨默,似乎对他把自己推出去背黑锅的行为非常不满。杨默静静地盯着看他看了好一会儿,语气也有些奇怪:“老张,你确定不领这个情?”
这话要是让旁人听了,估计会跳脚骂娘,你tmd都把人推出去背黑锅了,还领个屁的情!
孰料张文顺却是罕见地露出了犹豫之色,在那默默地抽烟不语。
杨默见状,叹了口气:“老张,我这人的性子你也了解,既然叫上你一声死胖子,那咱爷俩之间就没啥不能聊的。”
轻轻将烟灰缸往张文顺那边推了推,杨默的声音有些语重心长:“死胖子,我知道你的一些想法,但是听我一句劝……时代已经不同了,实力才是一切的王道,我不管你以后是不是会一根筋地跟在老王总身后以他马首是瞻,但是首先,你得从你那老鼠窝里钻出来!”
“相信我,以老王总当下的处境,他也宁愿下属是一头可能随时会反咬他一口的狼,也不愿意自己的属下是一头听话乖巧,但是毫无作用的绵羊!”
张文顺闻言,脸色变得极为纠结,但却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杨默这话里的其它意思暂且不去深究,但最起码一点,让张文顺去做这个“小人”,表面上是推他出去背锅,但实际上对于他的好处,却是难以言喻的。
道理很简单,一个人的实际份量来源于他对周边人或者社会资源的影响力,而影响力又来自于利益价值的不可替代性、沉没成本,以及损失风险。
所以别看张文顺配合着杨默上下通吃的手段很是见不得光,也很有些败人品的意味;
但实际上,只要采油厂和炼油厂两边都入坑了后,两边不但不会找他算账,反倒是会一个劲的讨好他,保准比对待自家亲兄弟还要亲。
这一方面固然是那时候的张文顺已经直接关系到两家单位各自数千万乃至过亿资金的大事,巨大的沉没成本下,两家都不敢得罪张文顺这个代理科长;
但更重要的是,那时候的采油厂和炼油厂已经进入了一种事实上的博弈关系,身为代理科长,对杨默又有着非常不小影响力的张文顺一旦偏向某一方,那么对于另一方而言,立马就是一个无法承受的灾难……你要知道,人均效益值的高低,直接决定了两家单位明年会被划掉的职工名额会有多少,这种关系到企业根子的事情,没人敢去冒险,哪怕两边最终都没拿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也绝对比一方大胜,另一方大败更能让人接受的多。
所以一旦局面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那么张文顺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就彰显出来了。
默默百投跟两家单位本就很有一些项目上的牵扯,综合办跟这两家临邑地头上规模最大的企业更是有一大堆的工作往来。
往日里大家都是平级单位,而且很有些历史恩怨掺在在内,因此免不了一些龌龊和刁难……跟兄弟单位进行业务接触/合作从来都是国企系统里最让人头大的事情之一,钻探公司自然也免不了这种困扰。
但到时候就不一样,面对着一句话就可能影响到上千职工生死存亡的张文顺,两家单位哪个不开眼的敢去刁难他?就算有不开眼的,一个电话打过去,分分钟就能帮你解决的妥妥当当的。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届时张文顺如此牛逼,公司里又有哪个科室敢随意对综合办那群菜鸟下套子?
人家既然能够三两句就让采油厂和炼油厂大开便利之门,那么同样几句话就能让钻探公司的其余科室日子不好过……三家单位在业务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合作,业务上下游的单位一起给你穿小鞋,你日子能好过了才怪!
这还只是钻探公司内部的好处,至于外界的,这个死胖子到时候的话语权飙升的就更高了。
临邑地头上规模最大,影响力也是最大的单位是哪家?
那必然是这三家石油单位啊!
尤其是临邑炼油厂,直接关系到本地重要石化原料的生产和供应。
原本三家单位都是各自负责各的业务,很有些一盘散沙的意味,寻常并不会共同进退;但如果张文顺能两通电话就能让三家单位在一些事情上劲往一处使,那这股力量的可怕程度,让人想想就头皮发麻……任何一家单位都无法承受停电、停水来带的巨大损失,同理,他们也根本无法承受化工原料供应指标下降、供应延迟、品类缺失的巨大损失。
更妙的是,就算两家单位渡过了明年的惊险期也无所谓,且不论指挥部的减员增效计划为期高达5年,就算就此打住,在斯德哥尔摩效应下,这个死胖子对于两家单位的影响力,也会持续到一个相当长的事件……一如曾经的老王总。
当然,这种把人直接推到风口浪尖的做法虽然让张文顺能够享受到的好处难以言喻,但其它方面的副作用却也是非常明显的。
但不管如何,一旦按照杨默的计划去做,张文顺能在极短的时间里,从一个直接事权并不如何大的“前总经理助理”和“代理科长”,一跃成为临邑地区的重要话语者之一,却是毋庸置疑的;
因此,单从功利角度来看,这的确是杨默送出去地一番好意。
…………………………
“臭小子,仅此一次!”
犹豫了许久之后,张文顺终于咬着牙应承了下来。
最起码杨默有一点说的是对的,如今的老王总,急缺的是能够替他独当一面的人才,而不是忠心耿耿的属下。
杨默闻言,却是撇撇嘴:“死胖子,估计你要失望了,一次可是不够。”
张文顺差点跳了起来:“意思你这次回来,还给其它单位也下了套?这、这……这怎么可能?”
其它单位可没有来自上级的减员增效命令,因此他委实有些不太明白,这货怎么就能给其它单位下套。
杨默嗤笑一声:“其它单位虽然没有减员增效的压力,但却有着效益太差的压力啊……有时候,效益太差,可比简单的减员增效要有压力的多了,尤其是那些引入了厂长负责制的单位。”
张文顺呆呆的看着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最终只能谓然一叹:“说罢,你小子还打算拉哪些单位下水?”
杨默耸了耸肩:“新基金公司虽然有两大块业务,而且单从体量来说,dz市的城市基建无疑来的更大,但就我而言,其实更看重产业升级类的项目投融资业务……但是你也知道,德州是个穷地方,即便是拉了一票子本地明星企业入伙,新基金公司的账面资金依旧有限,这块的业务说到底主要还是要靠社会资本。”
说到这,杨默的表情阴险了起来:“既然我是从钻探公司出来的,钻探公司又是临邑地头上的企业,那么有发财的机会,自然不能忘了那些兄弟企业嘛;”
“因此……今天早上我一口气会见了五矿、盘河重型机械厂、临邑县棉纺厂等五家企业,而且不出预料的话,未来两天,也都会按照这个频次会见其余单位;”
“所以……这些单位后续的【沟通】和【协调】工作,就要全部仰仗你这位老同志了!”
什么!!!
五矿?
盘河重型机械厂?
县棉纺厂?
张文顺眼前一黑,差点就要当场晕倒。
这三家单位里,前两家算得上是临邑县出去石油单位外,最有钱的企业了,而后者虽然效益不算那么好,但底子却是一等一的。
也就是说……
这个混球打算把临邑县稍微有点家底的企业全部一网打尽?
这、这、这……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死胖子的眼神里全是绝望,然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起来:“臭小子,眼下距离新基金公司还有差不多一个月,你只在临邑待三天……剩下的时间,该不会是打算还要往德州其余县份和兰陵那边走一遭吧?”
杨默闻言,毫不吝啬地给他竖起了个大拇指:“果然不愧是爷俩,还是死胖子你懂我……不过不用担心,看碟下菜的本事我还是有的,其余地方肯定不能如同这边一样大小通吃,我只会放饵,愿者上钩,不愿者也不勉强……那边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先把采油厂和炼油厂这两头最大的肥猪宰了再说!”
听到这货总算还没到丧心病狂的程度,张文顺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软绵绵了下来。
“老子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然碰到了你这个混球……算我怕你了!”
这话却是等同于应承了下来。
杨默笑眯眯地看着他:“什么叫上辈子造的孽,是上辈子积德福才对,别人就想要这等机会,我都不兴给的呢!”
张文顺嗤笑一声,正想回怼他几句……
扣扣扣~
一阵敲门声想起。
抬手看了看时间……
得,下午一点半了,不知不觉,一个中午就被耗掉了。
“请进。”
随着杨默平静的声音响起,卓君月这才战战兢兢地推门而入,然后双手将怀里的文件夹呈了上去:“杨总,这是今天的访客登记表,我已经按照要求做了分类排序,麻烦您定一下今天下午的会见名单。”
很好,虽然紧张的连腿都在发抖,但舌头却没有打结,语速也很正常。
保持住!
正式开启自己第一天试岗生涯的卓君月如此给自己打气。
杨默接过那一本文件夹打开,扫了扫那几页密密麻麻的造访名单,发现全都已经根据级别、行业、单位性质分类梳理誊抄了一遍,然后还在备注一栏贴心地加上了默默百投对其的历史评估得分和资产规模、今年发生的大事件等一些比较重要的简述信息,忍不住点了点头。
很明显,对方这是担心自己常年驻扎在德州,对于这些本地单位的最新情况缺乏足够的了解。
不错,如那个死胖子所说,这姑娘的确比较细心,也愿意主动融入环境,向新同事们求助……至少在这方面,比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徒弟要强多了。
快速而认真地将那几页名单过了一眼后,拿起笔,刷刷地在上面勾选起来,
不到一分钟,杨默就把名单递了回去:“按照上面的批示进行安排。”
卓君月接过文件粗略扫了一眼,差点没忍住惊讶地叫了出来,心里挣扎了一番,刚想提醒什么,旁边对这位新闻学出身,当初梦想是当个记者的姑娘非常了解的张文顺却是一摆手:“小桌,当秘书的第一要务就是不该问的别问……既然杨总已经做了批示,你照做就是!”
卓君月扭头看了看额头隐约有些汗迹的自家主任,嘴角抽了抽,终究还是很理智地应了一声:“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