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韩桢离去后,杨惟忠依旧呆呆的愣在原地。
直到一旁的慧娘出声,才让他回过神。
“老爷,陛下让您明日去上差哩。”
慧娘面色欣喜,嘴角含笑。
她虽是妇道人家,可跟在杨惟忠身边这般久了,总归是懂一些的。
杨惟忠这段时日闲赋在家,说是养病,但府邸外却日夜有士兵把守,慧娘早就发觉不对劲了。
而今陛下前来,点名让老爷去上差,一切又都好起来。
至于是齐臣还是宋臣,她不在乎。
反正都是汉家的天下,谁当家都一样。
“你懂个甚!”
杨惟忠呵斥一句,旋即转身走进书房。
端坐在书桌前,看着手中的信封,他神色复杂。
杨惟忠对于这个曾经的部将,十分看重,两人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
韩世忠与吴玠降齐,他表示理解。
毕竟当时陛下的做派,着实令人心寒。
降齐之后,韩世忠终于开始展露锋芒,一路高升,如今升任一军都帅。
犹豫了片刻,杨惟忠最终还是打开信封,抽出信件翻看。
信中,韩世忠并未劝降,只是说了些琐事,以及自己与吴玠等人的近况,最后叮嘱他注意身子。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温情,让杨惟忠动容。
……
翌日。
曹阶早早起床,按照礼制焚香沐浴。
洗澡,或者说沐浴,对古人来说不单单是为了洁净身体,更多的是一种仪式。
祭祀、嫁娶或接见地位身份尊崇之人时,都需要焚香沐浴,以此来表示尊敬和重视。
沐浴完毕,曹阶换上一袭崭新的官服。
西夏近百来,深受中原文化的影响,制定了一系列的礼制。
其中官服,便借鉴了赵宋的款式,不过也保留了党项人的特色,衣袖没有那般宽大,腰缠玉带,手持佩笏,头戴幞头。
准备完毕后,曹阶带着几车岁贡,一路来到韩桢下榻的府邸。
经过严格的盘查后,曹阶才在老九的带领下,走进大厅之中。
一进大厅,抬眼便见端坐于主位之上的韩桢。
一双锐利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曹阶心中一凛,躬身行礼:“白高大夏国尚书令曹阶,拜见齐国皇帝陛下!”
“免礼。”
韩桢一手虚抬,吩咐道:“赐坐。”
“外臣多谢齐国陛下赐座。”
曹阶道了声谢,于下首坐下。
打量了一眼曹阶,韩桢问道:“使节是汉儿?”
这个问题,并未让曹阶觉得尴尬,坦然自若道:“正是。”
西夏立国之初,其实没多少汉儿。
经安史之乱到五代十国的常年动乱,西夏境内仅有一百八十五户汉儿,不足千人。
自张元叛宋降夏,被授予中书令,高官厚禄相待后,不断有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投奔西夏。
加上这些年从西北边境掳掠的汉族百姓,使得西夏境内汉人数量暴增。
而汉人对西夏的影响,也越来越大,这一点在朝堂上格外明显。
到了李乾顺这一代,西夏朝廷中汉人官员越来越多,在数量上压倒了党项贵族。
文官几乎全部都由汉人担任。
这一现象,引得党项贵族不满,但却没有办法。
历代西夏皇帝心里都清楚,想治理好国家,就必须要依靠汉人。
韩桢又问:“夏国境内的汉儿过得可还好?”
曹阶心头一惊,惊疑不定的看着韩桢。
这句话,着实把他吓到了。
不过见韩桢面带笑意,让曹阶一时看不出端倪,只得压下心中惊骇,答道:“尚可。”
“那就好。”
韩桢微微一笑,不再深聊,换了个话题:“夏国使节此番觐见,所谓何事?”
曹阶站起身,神色肃然道:“齐国乃中原大国,我国陛下瞻仰华风,愿纳贡称臣,奉齐国皇帝陛下为主。”
说罢,他从袖兜中取出国书,恭敬的双手呈上。
老九上前几步,接过国书,转交给韩桢。
翻开国书,第一段就差点让韩桢没憋住。
“臣乾顺言:今月初八日,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曹阶赍牒奉宣,立盟上表,名系藩臣。自今已后,凡于岁时朝贺、贡进表章、使人往复等事,一切永依臣事宋旧例……以上所叙数事,臣誓固此诚,传嗣不变,苟或有渝,天地鉴察,神明殛之,祸及子孙,不克享国。”
这封降表国书翻译翻译就是,宋国被您灭了,现在您是我大哥,一切照旧。
怎么说呢,在称臣这方面,西夏确实熟练,拥有丰富的经验。
调侃归调侃,但从利益上出发,西夏称臣有百利而无一害。
西夏国土太小,人口只有百来万,不对大国称臣,根本无法立足。
合上国书,韩桢似笑非笑道:“贵国皇帝年长朕许多,称臣于齐夏两国而言都不妥,况且齐国不比伪宋富裕,没有那么多岁赐。”
齐国皇帝竟然拒绝了!
曹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
“岁赐之事好商量……”
曹阶还想努力一下,却被韩桢打断道:“好了,称臣之事休要再提。”
闻言,曹阶心中苦笑一声,只得作罢。
调整了一番情绪,曹阶继续说道:“外臣此次出使贵国,除开称臣之外,还有一事与齐国陛下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