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包厢内传来的声音,掌柜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反手关上门,掌柜坐下后,似笑非笑道:“冯孔目可想好了?”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冯孔目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先前所说可是真的,韩县长进了城,便许给俺一个官儿?”
掌柜纠正道:“俺当初说的是暂代,至于能否坐稳转正,全靠你自己。县长治下,讲究能者上,庸者下。便是那些参加锁厅试为官的胥吏,也是六年一任,一年一小考,若考核不合格,任满撤官。”
他这么说,冯孔目心中反而信了几分。
沉吟了片刻,冯孔目警惕的看了一眼房门方向。
见状,掌柜轻笑道:“放心,俺已吩咐了伙计,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闻言,冯孔目这才压低声音道:“俺今日已联系押司与两位都头,此外再煽动一些受害的百姓,勉强能凑出千余人。”
“用不着百姓。”
掌柜却摆摆手,正色道:“百姓散漫,且人多口杂,容易泄露消息,只快班与壮班足够了!”
冯孔目皱眉道:“这两班加起来,也不过四百余人,城中可是有三千宣化军。”
掌柜并未说话,只是拍了拍手。
包厢门被推开,伙计打扮的仇牛,大步走了进来。
不待冯孔目发问,掌柜便介绍道:“这位乃是县长麾下斥候营的仇都头,此次行动,由他全权负责。”
冯孔目赶忙见礼道:“原道是仇都头,失礼。”
仇牛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府衙中宣化军几何?”
“一百人!”
冯孔目答道。
仇牛闻言,朝他招了招手。
冯孔目立刻会意,凑上前去。
仇牛附耳叮嘱了一阵后,冯孔目面色迟疑道:“仇都头,非是俺不信你,只是这火器真有这般威力?”
“这你不必管,你只需记住,点燃之后,能跑多远跑多远。别到时陪了葬,在九泉之下怪俺没提醒你。”仇牛语气中透着自信。
见他这般说,冯孔目也只得点头应下,问道:“何时动手?”
仇牛答道:“明晚!”
“这般快?”
“夜长梦多,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
当天夜里。
东城墙的墙角上,响起一阵响亮且急促的狗叫。
若仔细倾听,就会发现这狗叫声竟还极有节奏。
叫声足足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在城墙上守城的宣化军喝骂声中,渐渐消停。
城外,距离城墙几十米外的一处枯草丛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站起身,三两下便消失在黑夜中。
军营中,一片寂静。
白虎堂内,刘锜捧着一大碗面条,正稀里哗啦吃的香甜。
韩桢则端坐在堂案后方,翻看手中的檄文。
啧!
盛名之下无虚士,这谢鼎的文采当真是一流。
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用词虽算不得华丽,却透着一股中正之气。
通篇读下来,让人只觉他韩桢-->>
造反是理所当然,顺应天命。
合上檄文,韩桢问道:“抄录的副本,可送去进奏院了?”
刘锜三两口咽下面条,答道:“送去了,已刊登在邸报之上,只待咱们与西军交上手,刊登了檄文的邸报,便会发往各路州县。”
“嗯!”
韩桢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这几日你辛苦了,好好歇息两天。”
“报!”
话音刚落,白虎堂外传来一声高喊。
“宣!”
韩桢说罢,就见一名斥候快步走进大堂,躬身道:“禀县长,卑下方才收到仇都头传出的信号,明夜亥时二刻动手!”
动手?
听到这两个字,刘锜顿时双眼一亮,忙问道:“县长,可是要攻城了?”
韩桢点点头:“没错。”
刘锜连面条都顾不得吃了,起身抱拳,高声请命道:“末将愿做先锋!”
“攻城用不上骑兵。”
韩桢瞥了他一眼,而后朝着聂东吩咐道:“明日你领四千步卒,与城外一里待命,听到火器爆炸声,便立刻进攻东城门。”
“末将领命!”
聂东抱拳应道。
闻言,刘锜面露失望,重新端起面条,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
……
……
翌日。
傍晚,一辆满载米粮油盐的牛车,缓缓驶入府衙偏门。
还未进门,便被两名值差的宣化军士兵拦下。
“运的甚么?”
一名士兵大声问道,同时用警惕的目光看向牛车。
赶车的中年汉子笑着解释道:“回军爷,运的乃是米粮,每隔数日便会采购一批。”
胥吏食宿自理,但官员们的吃喝拉撒,基本都在府衙之中。
“奉知州命,凡入府衙之物,皆需盘查!”
那士兵说着,便上前检查。
眼看着士兵翻开一袋袋米粮,即将找到下方的木箱,中年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赶忙说道:“军爷,这眼看着就日落了,若耽误了老爷们用饭,小的实在担责不起,还望高抬贵手。”
说话间,一把铜钱隐晦的塞入士兵怀中。
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分量,那士兵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摆摆手道:“赶紧去罢。”
“多谢军爷!”
中年汉子暗自松了口气,道了声谢后,赶着牛车进了府衙。
一路来到厨房,中年汉子开始卸货。
当搬下一个木箱时,他特意在木箱上拍了拍,叮嘱道:“这是给老爷们采购的酒水,仔细着些,莫要打碎了。”
“俺省的!”
一名帮忙卸货的皂吏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抱着木箱走进一处公廨。
时至傍晚,官员们早已下了差,公廨中只有冯孔目与几名书吏还在忙碌。
将木箱放在冯孔目脚步,皂吏并未多说,便匆匆离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夜幕降临。
不知不觉间,三更天的梆子响起。
亥时到了!
冯孔目心中一凛,放下手中的文书,朝着一名书吏使了个眼色。
那书吏立刻起身,走出公廨四下打量了一眼,轻声道:“冯孔目,无人。”
“行动!”
冯孔目招呼一声,强压下心头的紧张与忐忑,打开木箱。
只见木箱中,摆放着八个造型怪异的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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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陶罐圆不拉叽,罐口用黄泥封上,从中露出一根纤细的纸绳。
“这玩意儿,真有开山裂石的威力?”
冯孔目脑中闪过一丝疑虑。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有相信仇都头了。
将八个陶罐的纸绳拧在一起,他掏出火折子,颤颤巍巍地点燃。
嗤!
纸绳点燃后,立刻发出一声轻响,闪烁着火花。
冯孔目牢记仇牛的话,点燃后,拔腿就跑。
一行五人跑出公廨后,直奔偏门而去。
值差的士兵见他们神色匆匆,正准备上前盘问。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府衙中传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