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皇后举止反复,屡屡逼迫世家,他早就察觉不对心有疑虑。
直至皇后动手拿了石庆荣和石家,梁广义才隐约猜测皇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在府中犹豫了许久,再三思量之后才有了今日“请罪”一事,可他到底心里还存了几分担忧,他怕自己猜错了,皇后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怕是自己思虑过甚主动授人以柄。
哪怕刚才主动说出段志儒等人的事时,他都还心存疑虑,他担心原本皇后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白白送了把柄给她,怕自己一时算错会彻底断了世家后路,可他怎么都没想到。
原来皇后什么都知道。
梁广义脸上煞白:“所以皇后娘娘早在等着老臣?”
“是。”
棠宁直白道:“郭常鸣和石家的事,以你心计不可能看不出有人在浑水摸鱼,你原以为万事尽在掌控,就算段志儒他们跟本宫闹起来,你也有办法收尾,可你却忘了这世上之事不可能全在预料,除了闵三、段志儒外,多的是人想要让大魏乱起来。”
“你没想到本宫会突然出手严查刑部,更没想到本宫没有为了顾全大局忍让世家。”
“原本若只有段志儒和惠王他们,你随时都能够叫停,可本宫突然掺和其中逼得世家所有人都入了这滩浑水,他们不甘一退再退,本宫又咄咄相逼,加之你察觉到另外一方人手脚,知道如今情形早不在你掌控之下。”
棠宁看着满目惊惧的梁广义,一字一句戳破他的心思。
“梁相虽有私心,却从未想过要拿大魏殉这份私欲。”
“你怕这么走下去,世家会万劫不复,怕鱼死网破朝堂动荡殃及边关。”
“你怕国破家亡时尸横遍野,更怕你梁广义成为千古罪人,被后世口诛笔伐,说你负了大魏万万百姓。”
梁广义身子一歪,整个人委顿在地,脸上已无半丝血色,他嘴唇蠕动时想要分辨什么,可对上皇后的目光却半句抖说不出来,手中浸出的冷汗甚至湿濡了被他借力撑着的地面。
他神色恍惚,似哭似笑,半晌才看着棠宁满是沙哑。
“老臣无可辩驳,是老臣私欲作祟,甘愿领罪。”
棠宁看着仿若瞬间衰老了一大截的梁广义,看着他眉眼间枯槁之色,斑驳鬓间已染霜白,她未曾降罪什么,只是朝着一旁看了一眼:“潘公公,扶梁相起来。”
原本安静站在那里的潘喜立刻上前,伸手欲搀梁广义起身。
梁广义却是没动。
棠宁说道:“你本就上了年纪,若往后再走不了路,如何立于朝堂?”
梁广义蓦地抬头。
潘喜低声道:“相爷,奴才扶您起来。”
梁广义跪的太久,又心神受创,起身时腿上疼的站立不稳。
潘喜扶着人靠着自己,对面棠宁开口说道:“你今日进宫,不管缘由是什么,都说明陛下没有看错你,你虽私欲甚重,却依旧将国之一字放在世家之上,未曾想要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来成就你眼中世家前程。”
“本宫愿意再信梁相一次,梁相可会让本宫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