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岫至少有眼界,知既已被薛白撞破了阿爷大病之事,倘若将他赶出去,到时薛白一翻脸,右相府真就无可救药了。
花厅内乱糟糟也说不了话,李岫只好嘱咐苍璧看好了他的兄弟们,自带着薛白到外边说话。
“薛郎,你是外人,如何能拿着我阿爷病中一句戏言,要在相府拿内贼?”
“我大可不管。”薛白道:“但你阿爷答应撤换安禄山,我方在御前为他说话,转眼便做不到了?那一拍两散罢了。”
“做得到,做得到,待我阿爷清醒了再谈如何?”
“你阿爷这把年纪了,清醒了又如何?指望他好转?这次是在我面前,下次当着圣人的面吗?”
“圣人总是不常见的……”
“百官也不见?”
“薛郎何必苦苦相逼?难道张垍还能更听你的吗?”
薛白心想李岫这句话倒是不经意地说到了点子上,他略略沉吟,道:“照你这般,稳不住局面,真不如请你阿爷致仕,分家罢了。”
“给右相府一些时日,总会好的……”
“你我清楚,有内贼之事不是假的,妄想靠你阿爷康健来镇住场面,难。你若不拿出魄力来,万事皆休。”
“如何做?”
“揪出内贼,杀鸡儆猴,清理门户,接管你相府所有事务,简单来说,你得能时刻替代你阿爷。”
李岫吃了一惊,道:“做不到的。何况阿爷还在病中,我身为人子,岂可擅自……”
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因见到薛白眼中有些冷笑之意。
“你自己考虑。”
李岫只觉嘴唇发干,心中难以决断,薛白言下之意让他与阿爷争权,但他阿爷的心胸,即便是对自己的儿子也并不宽容。
此时,花厅那边已经闹了起来。
“李岫!你勾结外人,想把相府卖了不成?!”
“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
李屿、李崿与一众相府子弟带头,仿佛不怕把家丑传出去一般大喊,苍璧压不住他们,急得满头大汗。
“我若是你,便命人将他们全都拿下。”薛白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李岫摇了摇头,自上去好言相劝,道:“都轻声些,深怕家中麻烦还少吗?”
见此一幕,薛白笑了笑,转身走去,苍璧见了,连忙追上来拦。
“薛郎且慢,十一娘已去请十七娘,还请再稍待。”
薛白并不知此事,道:“何必又惊动她?”
话音方落长廊那头,李腾空已走了过来。
苍璧连忙上前,低声道:“十七娘,劝劝薛郎吧,他撞见阿郎癔症,这若是走了……”
李腾空其实已听李十一娘说过事情始末,走向薛白,道:“薛郎如何肯留下相谈?”
“至少,有能当家之人与我谈。”
“好。”
李腾空往花厅处的闹剧处看了一会,道:“皎奴,去给二十一郎一个嘴巴子。”
苍璧听得大惊,皎奴已摩拳擦掌地上前,拎住李崤的衣领,让他矮下身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啪!”
这一巴掌抽得极重,众人都吃了一惊。
李腾空这才上前,走到李岫身边,道:“阿兄未免太心软了些。”
“可阿爷……”
“我先去给阿爷脉诊。”李腾空道,“苍管事,你随阿兄看着,阿爷醒前,谁也不许离开。”
说罢,她往正房的方向走去路过薛白身边时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
“薛郎现在肯与我相谈了?”
“好。”
薛白遂低声与李腾空说了几句,李腾空点点头,自去给李林甫诊脉。
过了一会,待她重新回来,脸色已十分凝重。
“如何?”
李岫、苍璧连忙上前,询问情形。
“风癔,属风疾癫病,起病急骤,来势凶猛如风,善行数变、变化莫测。阿爷不可再操劳了,否则再次发病,便可能脑卒。”
“这……”
李岫没想到李林甫病得如此严重,不知所措,问道:“那该如何?”
“致仕吧。”
“不可!”李岫急道:“眼下致仕,张垍任相,东宫一系官员起复,右相府就完了。”
李腾空摇头道:“阿爷必不能再操劳了。”
兄妹二人议论了几句,看向薛白。
李岫还在想着措辞,李腾空已低声与薛白实话实说了。
“圣人不常见右相,朝廷政务皆在相府,还有时间。”
“但能如何?”
薛白想了想,道:“扶持陈希烈如何?”
李岫讶道:“什么?”
“目前你我皆不能拜相,中枢最好控制者,不就是陈希烈?”薛白道:“我可去与他谈谈,十郎也该见见他。若可,在右相致仕前这段时间,我们得稳住时局。”
“我如何信你?”
“简单,若无右相府之势,我凭什么让陈希烈合我心意。我们合作,是最好的局面。”
“好。”
薛白看向花厅,又道:“还有,右相府的内贼得揪出来。”
“如何做?”
薛白沉思了一会儿,向李腾空低声道:“你与他们分别说不同的病症,并让他们保密,我们看是谁把消息泄出去。”
“可,岂有那许多病症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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