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是个非常糟糕的故事。”
安静地听占星师姑娘用略显嫌弃的表情讲完了结局后,墨檀立刻摇头发表了一番锐评:“不但中心思想毫无正能量,结尾甚至还突然乱入了意义不明的爱情要素,最后也没能完成对主题的升华,导致了宏观层面上的内容空泛与结构混乱。”
珍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奇道:“所以呢?”
“所以如果这是一个吟游故事的话,我一定会把手边任何价值不超过两铜币的东西扔向那个诗人,并给予他……啊,谢谢。”
墨檀接过依奏递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润过嗓子后耸肩道:“【负分】的评价。”
珍妮笑得更灿烂了,表情很是愉快地说道:“同感,我也恰好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故事……如果它是一个故事的话。”
“那些所谓【诱灭者】着实让人感到不快。”
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醒龙郁郁而终,蕾贝卡最后的意识在绝望中被抹消’这一画面的墨檀低声感叹了一句,问道:“所以,你们最后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帮那位丹玛斯擦屁股的?”
珍妮柳眉微蹙,不解道:“什么解决问题?什么擦屁股?”
墨檀想了想,随即换上了更加谨慎的措辞:“或者说是,善后?”
“善后?”
占星师小姐哑然失笑,摊手道:“善什么后?你难道忘了苍月帝国最终的结局了吗?它毁灭了,无可避免地毁灭了,甚至比起那与其以‘日月同辉’并称的另一个王朝,整个苍月皇室的血脉甚至没有半点能够存续下来,复辟机会彻底消失不说,就连霍普金斯这个姓氏都被湮灭在了历史中,而那可怜的皇家……甚至连姓氏都没能留下来,紫罗兰帝国的初代皇帝与领主们销毁了一切记录,包括他们自己家中的种种文献,彻底湮灭掉了苍月之主的一切痕迹,而与其陪葬的,就是霍普金斯家族。”
“难道说……”
站在墨檀身后的依奏下意识地扶住了椅背,瞪大眼睛道:“那个丹玛斯意识体的计划成功了?”
“哦,亲爱的,比起‘丹玛斯的意识体’这个叫法,【诱灭者厄里斯·阿尔颇】这个称呼更适合她,毕竟历史上有太多丹玛斯,而精神体成为诱灭者的只有一个人,用你刚刚那个叫法的话,会有很多人伤心的,毕竟占星师多是一些心思细腻的家伙。”
珍妮一边垂眸看向自己之间的烟卷,一边淡淡地说道:“至于诱灭者厄里斯的计划……呵呵,好吧,如果她有计划的话,那无疑是成功了的,苍月帝国的命运被终结,在未来的故事中化为虚无与焦土,多么成功的阴谋,无可违逆,亦无可阻挡。”
墨檀微微颔首,随即便拿起夏莉雅为自己整理好的文件看了起来,并在过程中随口问道:“所以,那位诱灭者厄里斯为什么会这么做呢?恕我冒犯,我认为凭与那位丹玛斯·雷米德普相同的知识与能力,那位诱灭者所能做到的事应该远远不止毁掉一个帝国。”
“但是前辈……”
虽然对苍月帝国不甚了解,但也清楚其体量究竟有多么巨大的依奏不安地摸了摸自己手背上的鳞片,小声道:“那可是苍月帝国呀。”
“是啊,但那又如何。”
墨檀一边继续以儿戏般的速度翻看着手中那沓文件,一边随口说道:“那可是丹玛斯·雷米德普啊。”
依奏:“这……”
“别‘这’了,他说的没错,虽然一个人的力量很难跟苍月帝国比较,但作为占星师中最特殊的一个人,丹玛斯·雷米德普确实有着超然的地位与能力,所以在积累了超过十代过后,任何一位丹玛斯就算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在神秘学领域的造诣也只是靠前人留下来的东西坐吃山空,一样能活的很好。”
珍妮转头看向窗外的点点繁星,淡淡地说道:“同理,如果有某一个丹玛斯或者拥有跟丹玛斯相同水平的占星师变成了【诱灭者】,那么她所能做到的事,确实远不止倾覆一个苍月帝国这么简单。”
依奏瞪大眼睛,被震惊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墨檀则是继续追问道:“所以呢?为什么诱灭者厄里斯没有做得更多呢?如果按你之前的理论,所谓的【诱灭者】不是想要毁灭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吗?”
“因为诱灭者厄里斯并不完整,毕竟她既然会陷入疯狂,就注定要有别于真正的丹玛斯,归根结底,那个怪物的世界只有一面镜子大小罢了。”
珍妮眯起双眼,轻声道:“而对于一面镜子来说,光是映出一个苍月帝国就已经是极限了,而到了后来她离开镜子,能够真正仰望头顶那片星空的时候,苍月帝国已经成为了她的全部,她的命运由贝莉卡皇后与索拉茶皇帝的命运交织而成,她的舞台由整个苍月帝国铺就,所以……只要苍月帝国消失在未来,就足以让那始终在折磨着诱灭者厄里斯的命运一隅归于虚无,将她从自己对自己的诅咒中解脱出来,让其‘目光’在跃过某个节点后只能看见一片如废墟般安静的虚无。”
墨檀一边抬起羽毛笔对几个疑似夏莉雅夹了私货的地方做出了批注,一边随口问道:“仅此而已?”
“谁知道呢,当一切无法挽回之后,也有一些丹玛斯提出过猜想,认为诱灭者厄里斯在其目光抵达了那片虚无的瞬间找回了神智,并通过一些手段试图挽回自己所珍视的一切,却发现为时已晚,最终在她所爱之人索拉茶死去后万念俱灭,进而在脱离了命运赋予的绝望后,倒在了人性衍生出痛苦的折磨前,悲伤地以贝莉卡·霍普金斯,即索拉茶的妻子这一身份自我了断。”
珍妮耸了耸肩,慵懒地说道:“说实话,对这个版本的解读,我个人既不喜欢也不相信,因为这份庸俗到了极点的浪漫并不会把悲剧妆点得多么庄严,只会衬托出命运的可笑与荒谬,没有逻辑、没有条理、没有章法,只有三流诗人般平庸而老套的转折,与蹩脚、仓促且被精心包装在浮夸故事下的恶俗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