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不经意间撇过此人,善意一笑,后者低下头颅认真地打扫着并不清晰的灰尘。
数年后。
古戒应寺庙之责,前往一万两千里之外的一座凡人国度中宣扬佛法。
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饿殍无数,逃难之人水火不存,汇聚在了王城城外。
古戒以佛门慈悲带领师兄弟施粥,面对那一双双粗糙泥泞的手掌,一遍遍地在内心诵读佛经,明悟佛门慈悲与众生怜悯的苦难。
“饥肠辘辘,当少食,慢食,切勿哽咽。”
口中,古戒重复着千次万次的言语,但他自己也明白,自己阻止不了这些饿惨了的难民吞食这雪白的馒头。
但这一次,那双伸过来的手并没有收回去,甚至连递过去的馒头都不自觉地落在了地上。
“齐郎,是你吗?”
有些苦涩,颤颤巍巍的声音传递在古戒的耳中,让他那颗受佛门熏陶数年的心也在这一刻颤抖起来。
他牙齿打颤地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人儿。
面黄肌瘦,头发杂乱疙瘩无数,一张脸上满是污泥,但那两行清泪滴落之后,还是让他看到了污泥下比其他难民要更加柔和些的皮肤。
“你,少英,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古戒下意识地开口,看着面前曾经与自己欢声笑语不断地女人。
物是人非,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今天,以这种方式重聚。
“皇帝以我家资助叛军为由,满门抄斩,我……”
见到了古人,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其他佛修的注意。
“古戒!”
“珈蓝我佛。”双手合十在胸前,但是古戒发现,自己的心却是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了。
“师弟,你帮我……”他看向了一旁的师弟,却发现后者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师兄,既入空门,过往种种皆抛。”
“你已是我佛门弟子,不娶妻,不生子,不招摇欺压弱小,不以妄语盗淫……”
“师弟,我……”古戒咬牙,低着脑袋,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放下。
就在他还要开口的时候,那女子却是哭诉着抬起头来。
“齐郎不必如此,你已经是佛门大师,或许当年我爹是对的,或许当年我们本就不应该有一段孽缘,你现在过得很好。”
她捡起地上两个被泥泞沾染的馒头,就朝着远方走去。
暗处,几道身影笑着站起身来,朝着女子离去的方向跟随而去。
这一幕,终究是让古戒知道自己苦练多年的术法有了意义。
“师兄!”身后师弟的呵斥响起,越来越远。
……
明堂之下,古戒赤裸上身跪在地上,身后,两名珈蓝寺师兄手持戒尺,没有丝毫留手地一次次落下。
长发披散,直到古戒整个人已经被打到趴在了地上,浑身血肉模糊,他口中的声音依旧清晰刺耳的传入周围佛修的耳中。
最终,那坐在首位的老和尚叹息一声,挥了挥手令那沾染血肉的戒尺停下。
“既然你红尘不净,那便离去吧,我自当从没有你这个徒弟。”
“我珈蓝寺佛门,再无你立足之地。”
地上,被打的血肉模糊的青年终于是哭出了声来,颤抖着的手臂将自己撑起,一遍遍地朝着老和尚磕头。
那入佛门之时描绘的朱砂,也在这一刻被鲜血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