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初道人甚是担心,以他的身份和与石枫的关系,自然可以直接和石枫明说,但石枫毕竟有个亲师父,乾初觉得此事还是由流云子来说,更为妥当。
流云子听了乾初的话,一时沉吟不语,石枫来石鼓山不久,道冲真人就开祖师堂收他入内门,并拜自己为师,那时见石枫,虽才十三四岁少年,衣衫褴褛,但目光中透着一股倔强,他就感觉此子乃是心志坚毅,执念极深之人。
后来也听长青说过,石枫曾向他打探如何配置毒药,说要将魔傀宗的人毒死,因那时石枫并无灵根,无法修炼,根本未入道门。流云子听了,只是莞尔一笑罢了。
后来也听长青说过,石枫曾向他打探如何配置毒药,说要将魔傀宗的人毒死,因那时石枫并无灵根,无法修炼,根本未入道门。流云子听了,只是莞尔一笑罢了。
过了两年,石枫再不提报仇之事,流云子也将此事渐渐抛之脑后,现在听乾初道人提及,流云子思前想后,暗暗点头,石枫当年为了去千湖洞天寻找天雨草,连命都不顾了,而看他剑法亦是,总是透着一股惨烈勇决,似乎要和人拼命似的。
看来,石枫根本没有忘记魔傀宗的大仇,他平时不提,只是将之深藏于心。流云子知道,这种仇恨若是一直憋在心里,只怕要会将人弄得扭曲发疯。
于是他答应乾初真人,好好和石枫谈一谈。
话既然挑明了,流云子也就不再绕圈子了,“石枫,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母亲被误杀的事情,就好比李师兄一样,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无缘无故地,遭了毒手。但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也无关因果报应,非要说,只能说是命数。”
石枫没有说话,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往事历历回到心头。
父亲去世时,自己只有四岁,根本不记得太多事,只依稀记得那天天很冷,门口很多人,而自己站在院子里,孤零零,似乎一人独在天地间。
后来长大了,听村里人说,母亲抱着父亲遗体,冰天雪地里哭得背过气去,她去寻找父亲遗体时,还摔坏了股骨。
那时候,母亲怀着小妹,因为伤了胎气,七个月多母亲就产下了小妹。
小妹长得很廋,天天哭闹,没日没夜的,母亲要照顾两个孩子,忙得腰酸背痛,一刻不得闲。
有一天,母亲的娘家舅舅找上门,他说母亲还不到三十,人又长得漂亮,不如改嫁,他在祁阳镇认识一个大户人家,正室无法生养,正想纳一房小妾。母亲只是摇头,第二次那人再上门,又提这件事,母亲直接拿扫帚把他赶出去了。
为了养两个孩子,母亲白天做陶器,晚上还要替人缝缝补补,一直咳嗽做到深夜。
幸好,家里还有个爷爷。那时自己才七岁,为了贴补家用,他从小就跟着爷爷学习打猎和做陶器。
做陶器十分辛苦,先要在河边挖出红泥,然后用脚不停踩,踩出粘性,再压成模型,捏出各式花纹,接着是晾干,最后放入窑洞里烧制。
而窑洞烧制还必须要先伐木通炭。夏天,外面已是酷暑难当,窑洞里更是闷热异常,还有炭灰呛人,一天不知要出多少汗,喝多少水。做了一天活,整个人黑不溜秋,在河里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冬天里,为了猎到一只麋鹿或狍子,他背着长弓,踩着半尺深的积雪,翻山越岭。
然而,好景不长,三年后,石枫十岁时,爷爷生了一场大病,家中亦无钱医治,老人挨了半年,终于撒手而去,临终前,爷爷伸出廋骨支离的手,摸着石枫的头顶,“孩子,爷爷走了,家里就只剩你一个男人了,你是男子汉,一定要撑起这个家。。。”
自己端着药碗,嚎啕大哭,是心痛爷爷的离去吗?还是害怕未知的艰难?或许两者都有吧。
但自己一直记得爷爷的话,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再苦再累也要撑起这个家。
他背着妹妹捏陶器,他给卧病在床的母亲熬药,他在雪地里狂奔,拉开长弓,追逐猎物。
慢慢地,母亲的病有了起色,可以撑着棍子,下地行走,也能做些不重的活。
渐渐地,妹妹也长大了,特别的调皮。村里烧制的陶器都要拉去祁阳镇售卖,自己总是和满堂叔一起,爷爷和他的父亲是亲兄弟,满堂叔也很照顾自己一家,每次去卖陶器,他总带上自己一起,牛车走得很慢,翻山越岭,一半的路要自己和满堂叔下去推。
但那是妹妹最盼望的日子,因为去祁阳镇,自己总会为他带回一些小玩意,一个小风车,一个蝈蝈笼子。。。因此,隔三差五,她总要问,“哥哥,你是不是要和满堂叔去卖陶器了。。。”
就这个简陋的家,这个贫寒的家,却一直是石枫心中最温暖的的地方。
夏天里,蚊子多,妹妹一边睡,一边迷迷糊糊地拍着蚊子,每当这时,母亲都会起来,为他兄妹二人扇扇子,一扇就是一两个时辰。。。
冬天里,母亲一遍一遍起来察看,帮他们掖好被子。那时候,自己即使醒了,也不会出声,他享受那冬夜里的宁静和温暖,极静谧,似乎听得到雪花落在屋顶的声音。。。
这是他的家,是他拼死拼活也要撑起来的家,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就在一个晚上,就在一人的挥手之间,全都毁了,全都没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悲伤如潮水涌满石枫全身,堵住他的胸膛,他全身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双拳攥得死死的。忽然,他抬起头,双目通红,泪光在框中打转,哽咽道,“那我娘呢,我娘就白死了吗?”
泪水滴了下来,石枫低吼,“我们又没招他惹他,他凭什么杀了我娘,凭什么杀了我全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