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窗帘自动闭合,房间里一下暗了下来。
海风吹动窗帘,天地都在晃动。
一个小时后,余鹤侧耳听窗外的雨声。
下雨了。
缅北的雨总是来得很快。
簌簌的雨丝打在海面上,形成一种单调的白噪音,静心又催眠。
海风吹打着玻璃窗,外面昏天暗地,树叶在这场风雨里摇晃。
傅云峥凤眸半阖,疲惫地躺在沙发上,像是刚从云雨中走来,额间脖颈全是黏腻的汗珠,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余鹤赤脚半蹲在沙发前,轻声喊:“傅老板。”
傅云峥抬了抬眼皮:“好吧,都听你的。”
余鹤半个身子都挤到沙发上,还想和傅云峥腻歪:“傅......”
傅云峥抬手捂住余鹤的嘴:“安静会儿,我困了, 太累。”
余鹤往傅云峥怀里一窝。
他们挤在不到九十公分狭窄沙发里, 在这场风雨中沉沉睡去。
*
晚上,傅云峥继续和拐子谈判。
余鹤独自留在房间内,门口站了两个缅北打手,变相将余鹤软禁了起来。
余鹤并不是很在意。
他最近一直很累,这种累不光是身体上的,更多是来自精神上的疲惫,每天提心吊胆,总有种精疲力尽的倦怠感。
他担心的事儿太多了。
但今天,当他所担心的一切成为现实摆在面前,余鹤悬着的心反而落地。
大抵是事已至此,总要面对。
譬如被一只老虎追着跑,在树林里东躲西藏时很害怕,可当老虎真出现在眼前时,心里反而不怕了。
就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呢?
七点的时候,服务生给他送来了一份海鲜意面套餐,余鹤坐在落地窗前,对着大海吃海鲜大餐时,忽然觉得,要是有傅云峥能这么关他一辈子也挺好。
可惜傅云峥根本不管他。
好吧,他确实也有点不服管,这点余鹤得认。
吃完饭,余鹤叼着吸管,端着冰可乐靠在床上看电视。
电视里说的都是缅语,但余鹤找了一部非常具有缅北特色的家庭伦理片看,不用看台词也知道电视里演的是什么。
余鹤看得很认真,当片尾曲响起,还意犹未尽,努力从一堆缅语辨认播出时间后,他发现这个电视剧每天播出两集,今天的更新演完了。
郁猝地倒在床上,余鹤拿起床头的铅笔,在意见簿上把电视台和缅语剧名画了下来。
明天接着看。
缅北的天气还有些湿热,海景房景色好归景色好,可一到夜晚海面上的潮气升腾起来,整个房间都潮乎乎的。
余鹤挠了挠脖子,总觉得自己皮肤很不舒服,像是又要长湿疹,他打开空调除湿,又趿拉着拖鞋回浴室仔细冲了个澡,没有用酒店的浴巾,而是用吹风机把自己吹干了。
在吹风机呼呼的声响中,余鹤听到门响了一声。
余鹤拽过浴巾挡住自己走出浴室。
傅云峥身着笔挺的西装站在门口,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
余鹤鼻子很灵:“喝酒了?”
傅云峥回答:“喝了一杯。”
“谈得怎么样?”
“很好,很顺利。”傅云峥穿过客厅,慢慢走进卧室,端起茶几上的冰可乐喝了一口:“傅氏的资金出了一点问题,我明天回国,可能要晚几天才能回来。”
余鹤有点惊讶,他和傅云峥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傅氏的资金链有问题。
“怎么回事?”余鹤问。
傅云峥又咽下一口可乐,脖颈间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玻璃杯放在茶几上,玻璃底座和大理石台面磕出一声轻响。
‘铛’的一声脆响,余鹤心念微动。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寻常。
余鹤全身的血液流速都慢了下来。
屋子里很安静,这种安静酝酿着某种奇异的气氛。
不是什么好兆头。
安静没有维持很久,傅云峥抬眼看向余鹤,目光是一种冷静到极致的清明。
傅云峥语气听不出情绪,很平淡地问:“小鹤,你相信我吗?”
这是傅云峥第二次问余鹤这个问题。
余鹤凝视傅云峥,没有第一次那样惊讶。
他同样平静地回答:“当然,我永远相信你。”
得到这个回答后,傅云峥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轻松,罕见的严肃令余鹤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余鹤的注意力在这一刻近乎绝对专注。
究竟是什么事情,居然能令向来让不动如山的傅云峥如临大敌?
余鹤在心里暗自揣测。
他对自己说,无论接下来傅云峥说什么,自己都要表现得很淡定,要做好表情管理,不要一惊一乍,得让傅云峥感到可靠安心。
尽管已经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可当傅云峥真将消息告诉余鹤后,余鹤还是差点没有控制好表情。
傅云峥说:“黄少航就是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