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余鹤拉住的瞬间,黄少航全身微微一僵,脚下跟灌了铅一般,再也走不动了。
余鹤抬臂搭在黄少航肩上,哥俩好似的揽着黄少航往外走:“明儿我就走了,当然是和我学弟告别最重要,文件就放这儿,早晚都能看。”
在缅北的这些年,黄少航已经学会不再感情用事。
结果比过程更重要,此时,他想和余鹤独处的目的已然达成,原本不该再拿乔作态,尤其傅云峥就在他们身后。
可余鹤一说软乎话,他心里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
黄少航不仅没跟余鹤往外走,反而推开余鹤的手。
他赌气道:“也没什么好说的,翻来覆去就那些事儿,你早就说腻了吧。”
黄少航原本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虽然很听余鹤的话,上学时这样耍气倒是很常见的。
这次缅北重逢,黄少航变化很大,举手投足都游刃有余、从容自若,俨然已经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在整个缅北都很说得上话,却对余鹤一如当年,总是乖顺模样。
既照顾也客气,却不免显得生疏。
毕竟五、六年没见,就算表现得再亲近,也有种挥之不去的距离感,这会儿黄少航忽然对余鹤发起了少爷脾气,余鹤反倒从眼前这个清瘦的青年身上瞧出几分曾经的影子。
余鹤没说话,气氛当即有些冷。
黄少航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到余鹤的手在自己头上揉了一把。
余鹤说:“呦,黄少爷生气了。”
黄少航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恨不能在消失在原地。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丢脸了,尤其是在傅去峥的面前!
傅云峥成熟风趣,大事小事都能照顾到余鹤的感受,黄少航一直学着傅云峥的方式与余鹤相处,也想表现出足够可靠的样子,不想让余鹤再把自己当成不懂事的小学弟。
可今天他却因为小事就发少爷脾气,功亏一篑不说,还在傅云峥面前丢了好大的脸!
余鹤倒是不怎么在意,撞撞黄少航的肩膀,推着他走出了棋牌室。
黄少航垂头丧气,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走到电梯间,余鹤先是按了上行键准备去楼上餐厅,而后又微微一顿:“好不容易今天回来的早,要不你带我去缅北景点逛逛吧。”
黄少航猛地抬起头,看向余鹤,内心的狂喜令全身血流加速,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了句傻话:“咱们两个去吗?”
余鹤按亮电梯:“嗯,不然呢?傅老板出去不是不安全吗?”
黄少航心头一紧,察觉到自己居然在欣喜之下口不择言,差点忘了在余鹤的视角里傅云峥是离开文华饭店很危险。
有这么一桩低级的失误在前,黄少航身上的热血顷刻间凉了下来。
他说话太不小心了,好在只有余鹤听到。
余鹤向来直来直去,想来不会深思他言语背后的破绽,但他还是该谨慎一些。
黄少航压抑着心中的喜悦,和余鹤并肩走进电梯:“你当年来明都那几天,也是我带着你到处玩。”
余鹤说:“是啊,你们初中后面那条小吃街的烤鱿鱼真好吃,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黄少航眨了眨眼:“缅北街边也有很多特色小吃,你去吗?”“当然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爱吃这些。”
和黄少航一块儿往外走,余鹤想起来什么:“文华饭店有华国厨子吧,在这儿这么多天,我都没觉出饭菜不合口,而且菜里都没有胡萝卜,是你特地交代的?”
黄少航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嗯,缅北的特色菜都很辣,我怕你吃不惯。”
余鹤也笑:“辣的我也爱吃啊,倒是你之前都不怎么吃辣,来缅北后吃得惯吗?”
黄少航脚步微顿,笑意还未散去,眼中却有阴狠一闪而过,他说:“开始吃不惯,后来就好了。”
余鹤歪头看向黄少航:“怎么好的?”
“吃得多就好了。”
黄少航刚来缅甸的时候不会说缅语,被继兄欺负了连告状都没法告,后来他努力学会了缅语,结结巴巴地跟继父讲了三哥欺负他的事情。
三哥受罚后从地下室走出来,拽着黄少航回到地下室,把新鲜的小米辣和朝天椒用搅拌机打成酱,捏着他的嘴把辣椒酱一勺一勺灌下去。
他三哥对他说:“在这里你得学会怎么闭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心里有数才行。这次先给你点小教训,下次直接割掉你舌头,记住了吗?”
鲜辣椒就像烧化的铁水,灌下去的感觉令人窒息。
食管、气管到处都呛得灼痛,脸上身上到处都火烧似的疼。
胃粘膜和食道被烧伤出血,辣椒在胃里很痛,吐出来又灼伤一遍食道。
把那些辣椒酱吃下去以后,黄少航足足住了一个月的院。
他声带受损,好长时间才能重新说出话来。
这一个月食米未进,全靠打营养液维持生命。
从那以后,黄少航就什么辣都能吃了。
三哥把喂黄少航吃辣椒酱的事推到了一个手下身上,黄少航住院的第二天,那个人死在了黄少航的病床前。
黄少航发现,原来学会说缅语免不了被欺负,手下要有能为自己出生入死的人才行。
后来,三哥不幸出车祸瘸了一条腿,成为众所周知的‘拐子三’。
肇事司机是黄少航的手下,也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黄少航手下有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