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岳城中。
庄先生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
“每次都闹这么大动静,这个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傀老瞥了他一眼,“你看起来很得意……”
庄先生忍不住笑了笑,“还行吧。”
毕竟是我的弟子!
傀老无语,随即皱眉道:
“道孽下跪……沾染的因果,可就大了……”
庄先生摇头,纠正道:
“第一,这还不是道孽……”
“我那师兄布下手段,让尸王成为道孽,有两个条件。”
“一是这南岳城再炼百年僵尸,慢慢造杀孽,在尸气秽气和死气怨气中,让这尸王,慢慢苏醒。”
“二是事情败露,让尸王噬主,那它便可立马孽化。”
“可邪不胜正,灵枢邪阵压不过灵枢绝阵。”
“所以陆乘云自始至终,便不能完全算是尸王的主人,尸王的主人,一直是墨画这孩子。”
“它吃不了墨画,便无法噬主。”
“所以,这具尸王,只能算半步道孽,又或者说,是道孽祸胎,没蜕变成道孽之体。”
庄先生又看了眼傀老,接着道:
“第二,就算它是道孽,也没什么。”
“墨画这孩子,是凭本事让它跪下的。”
“既然跪下,便意味着臣服,这道烙印,会刻在因果道蕴之中,更改不了。”
“对墨画而言,这其实也是机缘……”
“至于这种逆天的因果,到底该怎么用,就得他以后再去学了。”
庄先生说完,也有些感慨:
“不过,虽说是有些机缘巧合,但能让道孽屈膝跪下,还是有些……太过离谱了……”
傀老默然道:“你没算出来?”
庄先生不悦道:“我又不是神棍,什么都能算出来……”
傀老沉默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傀老目光微凝,沉声道:
“这孩子的神识,已经十三纹巅峰了。”
庄先生颔首,有些欣慰,也不免有些惊讶:
“是啊,比我想的,要快上不少……”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庄先生微怔,抬起头,目光越过山川,看向远方,淡然道:
“去该去的地方……”
傀老眉头紧皱,“真要去?”
庄先生点了点头,“前尘恩怨,总要了结。”
随后他又看了看院子。
院子之中,草木繁茂,池水清澈。
院中挡着风雨的大树,随风摇曳,片片树叶,纷纷落下。
而大树下,墨画和他的小师兄小师姐,时常凑在一起,修炼,打坐,学阵法,又或者聊天,玩闹的场景,一一浮现……
庄先生的神色,有些不舍,又有些惆怅。
“这段旅途,也要走到头了……”
……
坟山之上。
墨画负手而立,开始指挥僵尸,让它们暂时回到矿山,在矿井之中沉眠。
尸王垂首,跟在墨画身后。
铁尸像是护卫,护在墨画身前。
而那数万行尸,则排成队,安安稳稳地,亦步亦趋地,向矿井深处走去……
宛若忙碌了一天的矿修,趁着日落归家。
血腥与残虐之中,竟有着几分静谧与安详。
僵尸归山,秩序尽然,这一幕一直持续了一整晚。
直到破晓时分,朝阳升起,朝霞漫天,璀璨的霞光,洒在南岳城外的山峰之上。
众修士都有些恍然失神。
他们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是恐怖的尸王,凶残的尸潮,还有生死之间的挣扎与苦战。
如今梦醒了,太阳照常升起,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但他们又知道,这不是一场梦。
他们还清晰记得,血夜之下,尸气遮天,尸王那可怖的嘶吼,以及扭曲的,恐怖的道孽气息。
同时也记得。
如此恐怖的尸王,最终却被镇压,屈膝半跪,臣服于一个小修士面前。
墨画是尸王的主人。
同时像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小魔头。
尸王下跪,群尸朝拜。
这副不可思议画面,震撼莫名,清晰地印在他们识海之中,想忘也忘不掉。
他们心有余悸地看向墨画。
既感激于墨画的救命之恩,又忌惮于墨画号令群尸的恐怖。
如今整个南岳城的僵尸,全凭他的意念行动。
生死祸福,全在他一念之间。
所有人绷紧了心神。
可墨画却像没事人一样。
他所有的气息内敛,看上去,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可爱的小修士。
仿佛之前的所有事,都不是他做的,也跟他一点关系没有,甚至他还问杨继山:
“杨叔叔,有吃的么?我肚子饿了……”
他操控僵尸归巢,神念消耗很大,现在静下心来,这才发觉肚子饿了。
他储物袋里,倒是有些肉干。
但那是他娘亲做的,他平日都舍不得吃,一直省着的。
杨继山闻言一滞。
众人一时之间,不知该露出什么神色才好……
……
花了一晚的时间。
在墨画的操控下,包括尸王、铁尸在内的所有僵尸,都暂时回到了矿山,栖息在了矿井深处。
墨画简单布下了阵法。
杨继山也严令,未经允许,所有修士都不得进入矿山。
这座矿山,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尸山。
而且山中,还沉眠着尸王。
安置了尸群,留了些道兵看守,其他修士便暂时回城休息了。
墨画也和师兄师姐回洞府了。
他控了一晚的尸,神念消耗有些大,也有些疲惫,此时事情解决,便饱饱地睡了一觉。
墨画醒来才发现,杨继山在外面等候他多时了。
与墨画不同,杨继山是一点没敢睡。
只要一躺下,他就想起可怕的道孽,强大的尸王,狰狞的尸群,折断的落日枪,还有丧命于僵尸口中的道兵和修士。
想起滋养道孽的幕后黑手。
想起看似单纯,但又一点都看不透的墨画。
想起坟山上,尸王下跪那震撼的一幕。
又想起,如今成千上万的僵尸,还由墨画支配……
他的头,就疼痛无比。
脑袋也是一团乱麻。
杨继山脸色发白,气息微弱,眼圈还有些深。
墨画则刚好相反,睡了一觉,神采奕奕,眼睛发光,就连脸颊也是圆润润的。
“杨叔叔,有事么?”
墨画见到杨继山,好奇问道。
怎么可能没事!
杨继山心里发苦,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那些僵尸的事么?”墨画又问。
杨继山点头,最后硬着头皮,有些紧张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墨画想了想,没有说话。
杨继山故作镇定,心却提到嗓子眼了。
一具尸王,数十铁尸,数万行尸。
形成尸兵,这是多么强大的一股战力!
他生怕墨画提些过分的要求。
又或者干脆,拥“尸”自重,误入歧途,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小魔头。
杨继山心中惴惴不安。
便在这时,墨画开口问道:“杨叔叔,道廷一般,是怎么处理这种尸灾的呢?”
杨继山一愣,寻思片刻,这才缓缓道:
“道廷处理尸灾,一般是缉杀罪魁祸首。”
“修行尸功,炼制僵尸的尸修,首当其冲,要被缉拿问罪,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若是活捉,便一律打入道狱,按罪定刑。最轻也是流放南荒,用作征战的炮灰,此外大多是死刑,只不过死法有差别。”
“罪越重,死得越慢,越痛苦。”
“尸修之外,所有的僵尸,一律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