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浓雾,也能看到宛如火海般惊人的火光。
远处,道廷司的船上。
正在追踪胭脂舟,而找不到踪迹的顾长怀和夏典司二人,便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即便离得这么远,他们也能感受到强烈的灵力波动。
烟火升起,而后一道火芒升天。
磅礴的灵力席卷,轰隆声此起彼伏。
胭脂舟连锁爆炸的震动,甚至通过烟水河的水面,传到了他们的灵舟附近。
水面涟漪阵阵,连带着他们脚下的船舱,都有些微微的震动。
夏典司有些失神,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不可思议道:
“这……是墨画弄出的动静?”
“估计是……”顾长怀同样有些愣神,“他说会给我们"提示"的……”
夏典司微微吸了口凉气。
“他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到底是怎么弄出这么大动静的,这也……太能折腾了……”
顾长怀沉默片刻,无奈叹道:“他不克制一下,就是这个样子的……”
夏典司:“……”
有了火光提示,胭脂舟的位置也就暴露了。
时间紧急,两人也不再耽搁。
夏典司下令,让所有道廷司的灵舟,从四周向胭脂舟围堵而去,务必人赃俱获,将灵舟上的所有修士抓住。
若有反抗者,不管出身如何,格杀勿论!
烟水河上,道廷司的灵舟,在浓雾之中破浪而行,向燃烧着火焰的胭脂舟围去……
而此时,胭脂舟上的修士,已然乱成了一片。
墨画引爆了自己布下的阵法,灵舟炸开。
运气差点的,接近爆炸的中央,正做着好事的时候,突然就被灵力波动炸飞了。
距离远一些的,也都受了爆炸的余波波及,惊惶逃窜。
不少男女,要么不着片缕,要么裹着床单,在船上乱跑。
只一瞬间,胭脂舟就变成了火海,“温柔乡”就变成了“噩梦”。
而始作俑者的墨画,已经抢了一艘小船,和欧阳枫,还有花浅浅两人,向着岸边划去。
一切都是算好的。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阵法爆炸的“生门”,是墨画提前规划好的。
身处自己布下的杀阵之中,要给自己留一道“生门”,留一线生机,这是阵师必备的自我修养。
而阵法爆炸时,他让枫师兄撑起了一块大盾牌。
这块大盾牌,是墨画设计来,供太虚门弟子,尤其是程默这种大块头,猎杀火系妖兽时用的。
盾牌上面布了很多辟火阵,既防灵力冲击,也防火系灼伤。
猎妖时,体修扛着盾牌,往前面一举,足以正面抵挡许多火系妖兽的攻击。
墨画特意留了一块备用,此时刚好就派上了用场。
占据生门,还有火盾防御。
因此胭脂舟虽炸了,动静很大,但墨画几人,却并未受到一点伤势。
而此时胭脂舟乱成一片,墨画也刚好趁乱逃跑。
阵法爆炸,灵舟被毁,看着声势浩大,但这种杀伤力,肯定杀不掉那个名叫谢流的癸水门金丹。
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欧阳枫也知情况紧急,加紧催动灵舟,远离胭脂舟。
沿途也有落水的修士,想抢他们的船,都被墨画和花浅浅用火球术和灵针击退了。
如此逃了一段距离,眼看着就要走远了,忽而杀机骤起,一道水蓝色的剑光劈来。
墨画连忙施展身法,闪身躲过。
但灵舟不是修士,不会身法,调不过船头,根本躲不及,被水蓝色的剑光,劈出了一条裂口。
河水往船里漫了进来。
撑不了多久,小船就要沉了,这个时间,根本来不及靠岸。
墨画无奈,只好和欧阳枫两人,弃了小船,重新踏上了附近的一只胭脂舟。
这只胭脂舟,距离中央的花船较远,虽受了波及,但受损不重,只不过因为被锁在了一起,还是受了牵连,到处着了火。
墨画三人,刚在甲板上站定,便见对面站着一个人。
正是谢流。
不止如此,水声突起,从河里窜出来一条白色的人影,正是水性极好的水阎罗。
两人将墨画三人堵住了。
只是此时他们的脸色,难看至极。
谢流身上流着血,一身水蓝色道袍,被炸得破烂不堪,身上黑一块,红一块。
二品高阶杀阵炸开,连带着灵舟爆炸,他刚好被炸了个正着。
若非他有金丹的底子,此时恐怕半条命都没了。
水阎罗也受了些伤,但却好很多。
他心思敏锐,忌惮墨画。因此墨画启动阵法的时候,他近乎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
这几步距离,就是天壤之别。
否则他断然不可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
至于花如玉,墨画没看到。
但她一个筑基巅峰,跟谢流这个金丹一起冲墨画的脸,估计即便不死,也被炸了半条命。
三个敌人变成了两人,但形势依旧十分严峻。
枫师兄带着伤,浅浅师姐的修为和实力,差了水阎罗一大截。
事先埋伏的阵法已经用了。
谢流二人,也不会再给自己临时布阵法的机会了。
自己会隐匿,有逝水步,会一些避水驱妖法,倒是有可能跑掉。
但枫师兄和浅浅师姐,他们必然脱不了身。
而远处,船影重重,道廷司的人在赶来。
可远水救不了近火……
暂时没人帮自己了。
墨画心思急转,大致认清了形式,当即便摆手道:
“投降了。”
他这一下,把谢流和水阎罗两人,都给整不会了。
“你什么意思?”谢流皱眉道。
墨画道:“你们不是要人质么?我们做你们的人质。不然待会道廷司人一来,有金丹境典司压阵,无所顾忌之下,必然会将你们全给宰了。”
谢流面皮一跳,“你还挺会为我们考虑……”
墨画叹道:“没办法,谁让我心好呢?”
谢流一滞,看着四周破碎的胭脂舟,蔓延的火海,还有在火海中挣扎的修士,又看了看眼前始作俑者的墨画,面容抽搐,说不出话。
水阎罗却不信,目光一凝,“你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手段都用了,打不过你们,自然就投降了。不然还要跟你们硬拼到底,然后被你们宰了么?”
墨画说得理所当然。
水阎罗眉头皱得更紧。
“当然,我有条件。”墨画又道,“我们虽然做人质了,但你们不能动我们一根毫毛。”
水阎罗忍不住讥笑道:“凭什么?”
墨画斩钉截铁道:“凭我手里有水狱禁匣!”
水阎罗眼睛一红,谢流却是一愣,“什么禁匣?”
墨画神色有些古怪。
水阎罗这个筑基巅峰,都知道禁匣的事,谢流这个金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对癸水门的内幕,知道得还没自己这个外人多……
难怪他明明都金丹了,还会被安排做这种脏活。
真遇到事了,估计也就是个“顶锅”的角色……
墨画心里嘀咕。
水狱禁匣到底意味着什么,谢流不知道,水阎罗却不可能不明白,他尽管神情阴冷,但目光却明显动摇了。
水狱禁匣,十分重要。
其重要性,甚至在杀墨画之上。
只是,与墨画做交易,无异于“与狐谋皮”,水阎罗心里也没什么底。
墨画回头看了看,而后道:“你们考虑好了,道廷司的人快来了,时间不多了。”
“答应我的条件,你们有了人质,才有逃生的筹码,才有可能得到水狱禁匣。”
“否则的话,大不了鱼死网破。”
“我们死在这,你们被赶来的典司杀了,即便你们运气好,没被杀,也永远得不到水狱禁匣。”
墨画神情从容,有理有据。
谢流和水阎罗对视一眼,神色阴沉,沉默不语,最后反倒是水阎罗咬牙道:
“好,我不杀你们,但你们要有做"人质"的自觉,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嗯!”墨画点头。
水阎罗心里越发觉得怪异,这个小鬼,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但道廷司的灵舟越来越近,容不得他细想了。
“走!”水阎罗沉声道。
“去哪?”谢流皱眉。
水阎罗看了眼谢流,而后压低声音道:“事到如今,只能到那个地方暂避了……”
谢流目光一颤,脸色微白,似乎对那个地方,十分忌惮。
但事已至此,别无选择,他也只默默点了点头。
“那个地方……”
两人身后,偷听到他们说话的墨画,不由眼睛微亮,也悄悄点了点头。
“墨师弟……”花浅浅声音有些颤抖。
“没事,”墨画安慰道,“师姐,你放心好了。”
花浅浅点了点头,但却看着墨画,目光担忧,含着自责。
一旁的欧阳枫也面露惭愧。
他知道墨画精通隐匿,自己想逃,还是能逃掉的,之所以留下来与这两个恶人周旋,全是为了他和浅浅。
是他们,拖墨师弟的后腿了。
欧阳枫心中叹道。
之后谢流用令牌,开启了胭脂舟上的一处储物箱,从中取出了一艘崭新的,小巧的灵舟。
谢流先登了船。
水阎罗目光阴沉地看了眼墨画。
墨画坦然道:“走吧。”
而后他一马当先,跳到了灵舟上,欧阳枫和花浅浅,也随他一起上了灵舟。
水阎罗驱动灵舟,渐渐远离,其间但凡有靠近的修士,都被谢流一剑击退。
就这样,一行人乘着小小灵舟,离开了火光四溢的胭脂舟,向着远处更深处的浓雾间驶去。
而他们走后,道廷司的人也赶了过来,纷纷抽出刀剑,握着缚灵锁,开始对胭脂舟上的修士进行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