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望着风情少女的明艳笑眸,一时失神无措,只觉得寒怒彻骨!
难怪这丫头的魅惑术法那般诡异!
“救救我……杀了我……求你……”
眉眼神情凄厉无常,有无尽悲绝影响着人的情欲……
不管是早先在星台之上,还是在欲都之下,他跟司禾都疑惑过……这小玩意儿是不是被夺舍了?
现在却是明白了。
叶曦的确被人侵占过命宫,只不过是她自己的母亲,且是被人强行将残魂封在了体内!
怪不得她先前议事要跑到命宫里……一个筑基修士怎么会如此冒险?却不想是她早就习惯了命宫里的相处。
“祯祥殿……原来是这里。”
满殿寂静之中,赵庆冷声低语。
他脑海中有画面重现,司禾俨然也是动了真怒,以往的淡漠早已不在,但更多的却是怜悯。
祯祥殿……他们现在就在祯祥殿,叶氏七祠议事重地,也是接见贵客的古殿。
这地方,他与司禾早就见过了!
欲都绝地显露的模糊心迹中,便有这座巍峨而庄严的青铜殿。
那少女血发凌乱悲悲切切,五体投地跪在大殿中央,不住地磕头央求着,眉心双眼不断地渗出鲜血,但却无人理会分毫。
唯有淡漠的宣罪传下,好大一颗头颅飞起,滚烫的鲜血溅了叶曦一身……
那少女五体投地磕头哀求着,撕心裂肺的求情偿命,却并非是如何恳切……而是被人挑了手足血筋!
裂筋之苦,赵庆自身切身体验过的。
但叶曦的旧怨俨然与裂筋无关。
“前辈?”他神情愈发冰寒阴沉,不过还是稍显疑惑的望向了叶氏家主,示意问询这是什么境况?
此刻,偌大巍峨铜殿内死寂一片。
那翠鸳显化的字箓,众人也都是修士,没有谁会看不明白。
十数位族老神情平静,保持着沉默。
家主叶显面露无奈,轻声叹气只是摇头。
骨女缓缓站起了身,脸上妖异莲纹渗入了锁骨裙襟,近乎将半张容颜都割的恐怖诡谲,不过她也只是迈步到了赵庆司禾身边,又重新安静入席坐下。
小姨倒还显得镇定,只是神情凝重了几分,美眸间的冷意并未显露太多。
秦楚欣方璎平静观望,姝月娇躯轻颤秀拳紧握青筋凸显,柠妹清欢皆是出神望着那少女的笑颜……
这幽冷铜殿之中,也唯有两人还面带笑意。
叶曦笑的轻松明艳,自始至终都是这般,月前在欲都之下,她也是这般轻笑揭过伤疤:“出身不如她们而已,寻常事~”
司禾笑的慵倦随意,幽邃美眸在一众族老身上流转,似乎是在观望……想看看这场闹剧究竟是什么结果。
“前辈?”
赵庆看众人无声,不由神情凝重,再次追问一声。
眼看那叶秋颖此刻的苍白面颊,他只觉得气血涌动无法抑制,先前竟然还觉得这师妹温柔谦恭……简直是荒唐!
差凡人将自己的姨母凌辱!在叶曦面前血肉分尸!
强行叩开族妹命宫,造下一体双魂的扭曲,再一次被凡人玷污!
叶曦看着夕弄影受辱碎身,夕弄影看着叶曦受辱挣扎,此生都在暗无天日的绝望中扭曲着……
赵庆眸光隐现猩红,看着叶秋颖的双眼,甚至心中浮现出无端恐惧!
他们一家跟叶曦相识也有些日子了,慢慢的更是引为近友,初到中州就听过这月莲叶仙子的名声。
有人美赞叶仙子果敢随和,有人诋毁叶妖女放荡不堪。
揽星台上他和姝月晓怡还吃了好几天的瓜……
只想看看这骚妹妹是怎么个性格,却不成想……如今却吃瓜吃到了遍体生寒,肝胆欲裂!
这中州……真不是人活下去的地方,到处都是畜生!
“前辈?”
赵庆收起了眸中的冰寒,上前一步缓缓施礼,第三次出声问询。
“赵行走且莫烦扰……”
叶显轻笑低叹,终是无奈开口道:“确实是这般,先前已经向三位行走详述了。”
详述!?
骨清娆冰冷开口:“叶曦几经受辱,其母吵闹滋事,尔等疏忽酿下了祸端!?”
叶氏家主目光平静,缓缓点头:“嗯。”
他眼看赵庆沉默无声,转而眉宇间露出笑意:“只是贵客登门,不便告知曦儿不洁。”
“既如此……赵行走自我叶氏任择一女如何?”
“正巧司禾仙子登临天香,我叶氏七祠与司幽永结同好,双喜临门,些许不快揭过就是。”
听此提议,一众族老也各都面露笑容,言笑合理妥当。
然而赵庆一家,却是面色阴沉,无声沉默了。
渐渐地,赵庆回眸间也露出了笑意,只是安静看着叶显不说话。
原来只是担心叶
曦不洁,影响了利益啊。
还以为是……家丑没脸言说呢。
这位叶显前辈确实高瞻远瞩,修养气度绝佳。
但……看的实在是太远了,甚至看到了千百年后叶氏七祠退居旁系,还能多个联姻的行走宗门亲近。
却看不到眼前血淋淋的扭曲,他口中视同儿女的丫头,还在轻松平和笑着。
“家主,曦儿与赵师兄并无……”叶曦刚要出声解释,以免玷污了赵庆名声。
却是被赵庆出声打断了。
“如此正好,要秋颖师妹,谢过前辈了。”
赵庆躬身一礼,沉声冷语。
只觉得气血涌动怒火中烧,心中一口气扭曲着,如何抑制都不吐不快。
此言一出,叶秋颖苍白的面颊瞬间狰狞,仓惶惊恐道:“家主!家主……秋颖是祀宗之后!”
诸多族老俨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收敛笑容凝重望着……
这哪是要联姻啊,这是要把秋颖给叶曦处置!
“呵呵……”
叶显含笑摇头,踱步自嘲道:“赵行走侠肝义胆,我等族中凡夫自愧不如。”
“然秋颖虽有过错,但她当年孱幼,出手之人并非是她。”
“且我叶氏祀宗嫡传位尊责轻,即便是叶某面对宗祖,都不好多言干涉……”
男子温和轻语,转而商议道:“不如这般……便让曦儿思衬如何迁平旧怨,也免得三位贵客思繁索忧,正合咱们先前的商议?”
“位尊责轻。”
赵庆恍然失笑,继而点头神情显得尤为怪异,心中却也难免升出无奈。
他只是对叶曦随口笑道:“稍后我们带你去赴宴,叶家主尊言在先,有何念想直言就好。”
但骨女却是再也无法抑制怒火,鄙夷冷漠嗤笑道:“先前似乎听闻……弘训叔父之死,责不在血债,多重于凶心?”
“不知叶秋颖的凶邪行径,究竟是血债居多,还是凶心居多?”
此言一出,满殿寂然!
叶秋颖的行径,自然是凶心为罪。
但面对这般口舌之辩,一众族老俨然是不在乎,真正留意的反倒是白玉行走口中的……叔父!
此代白玉八行走,有宗门家族吗?
没有。
有血脉亲人吗?
也没有。
何来叔父一说!?
无非是愤慨冲昏了神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三位玉京行走……修行岁月还是短了,年轻气盛。
骨女此刻心中除却怜悯心疼外,却也真的只剩下了怒火。
她此前始终疑惑,叶弘训一个金丹真修,如何说也修行过百年了,为什么会怒起屠杀还未及笄的幼女?
现在她却是明白了。
……叶弘训是人,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而在座的这些大修,却是鬼,比她还要阴暗扭曲的厉鬼……
骨清娆好友不多,先前或是随着红柠,或是随着蓝欣,乃至几位行走游历中州,只觉得这中州繁华万千,远胜过骨州的荒僻枯败。
直至月前到揽星台观礼,才结识了月莲师妹叶曦。
她昨夜蝶坪还醉笑闲话,问询赵庆中州如何。
却不曾想……这中州竟是人吃人的乱葬岗!
叶显默默注视这位白玉行走的阴冷眸子,良久之后才平和笑道:“血债凶心……都已经是旧怨了。”
“叶某始终将诸位奉做上宾,能够应允的一切自是不会推拒。”
“秋颖当年孱幼,不晓世事情理,族中已经责罚过了。”
“清娆行走息怒,赵行走司禾仙子且放心,天香城外咱们另有宾主之欢,极为难得……”
他缓缓入座,平和饮茶,温声笑道:“叶某一族之主,并未细思其中纠葛,自是有错。”
“三位贵客当年同样未曾在场,咱们研议苦思恐怕也有失偏颇……”
“不妨摒除间隙,将旧怨交于正主?”
“如何?赵师弟?”
叶显自始至终都未曾愤恼,此刻更是身上血气逸散,眸光隐隐显露猩红……
赵庆见此,神情并无任何变化。
他见面一打眼就看出来了,这家主是修青龙血典的,不过并非中州血子。
但这些人是不是玉京修士不重要。
眼下实在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根本枉顾人情事理,满眼都是利益。
直至如今还好声好气的商量着,无非是与玉京关系中的利益使然。
他和晓怡看的极为真切,眼下百分之一万的相信——
不管叶氏如何百般护持叶秋颖……只要露出足够的利益,叶显手起刀落就能把祀宗嫡女宰了,哪怕是当场分尸!
如果把行走所属的那七州天香谷,其中资源利益分给叶氏大半,甚至整个叶氏马上就能换个家主……换个嫡传……从上到下一股脑全换了……
但赵庆一丝利益都不会给就是了。
这大殿里面全是畜生,没一个人。
他此刻也没再理会叶家主的笑言,只是平静目光望向叶曦,示意按她的念想直说就好。
少女轻盈抿唇,美眸颤动深深望了赵庆一眼,并未传音言说任何。
只是回眸恭敬屈身:“家主。”
“族里的事,委屈你了。”叶显温和轻叹,又道:“最近有什么念想不妨说说?”
此刻,众人目光汇聚叶曦身上,赵庆一行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
却不曾想,竟从叶曦眼中见到了……犹豫。
继而是轻松畅快的笑意。
她似乎是一点都不恨,一点都不怨。
叶曦浅笑嫣然,回眸恭敬恳切施礼:“赵师兄,清娆师姐,司禾师姐……曦儿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