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默默感知自己此刻的状态。
还特么的真别说,张姐的思路倒是分外清奇。
碎骨裂筋是吧?
没关系。
先把魂儿给扯出来,等身体修好了再放回去……这样就不用忍受煎熬了。
“放了?”
张师姐再次开口,满是好奇的问询司禾的事。
赵庆稍加斟酌,摇头道:“没放。”
“可以养一尊化身游历天地,真身不能离开楚国。”
他心思微动,旋即缓声低语:“楼主还说……”
“这一代的仙路之行,血衣要是能够力压其余十一楼,能给我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赵庆只是重复了青影的话语,并未问询什么。
以张姐的智商,根本不用多说任何废话。
果不其然。
张瑾一黛眉轻蹙,也不由满是疑惑的自语:“选择的机会?选择什么?”
“不知道。”赵庆当即表示,自己也懵。
“血衣力压玉京诸脉……”
女子展颜一笑:“这个简单,到时候跟其他行走说清楚,让他们在仙路上让一让就行。”
赵庆稍稍思量,而后认真点头。
虽然他一个新行走,可能跟人说了也没什么大用。
但这确实也算个办法。
古仙路是十二行走同游,一共十八年呢,总有机会蹭几个人情。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张瑾一抬手撑起侧颜,美眸静静的打量着小八的魂魄。
赵庆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
“楼主让我放弃司禾,说是可以替我做媒换个老婆。”
“凤皇的第七行走,跟师姐你,还可以选。”
张瑾一黛眉一皱:“换个老婆?”
“楼主跟我说的是……和顾清欢做个伴,小妾吧?”
“我给她说考虑考虑。”
“反正拖一拖就过去了,又不会死人。”
赵庆凝望张姐毫不在意的目光。
心说确实也是。
“楼主境界太高了,还觉得你跟我修为差不多呢。”张瑾一一边吐槽,一边取出传讯玉开始找天香的人。
赵庆稍加思索,随便搭话道:“也不一定,司禾就是化神境界,很合理。”
“我叫鲸羽过来寻咱们,先给你弄具傀儡用着……”
……
·
寿云山。
丁字末号院,地宫。
原本满是岁月刻痕的青岩地面,换成了无暇的温青暖玉重新铺设。
镶嵌的夜明珠与高悬穹顶的铜镜,也一并舍弃,被小姨重新刻录了明昼阵纹。
如今的地宫,宛若有暖阳透窗而来一般明亮。
除此之外,妆台妆镜床榻绒毯,也尽数重新安置完善。
姝月去往山顶飞瀑打坐修行,此刻没在家中。
清欢则是静坐于地宫的丹台之畔,酝酿着筑基之前的灵气与神识。
突然,有浩瀚元神倾笼而来。
她们两人皆尽被传渡消失,下一息便出现在了司幽城的玄机阁中。
小姨美眸含笑,当即把手中传讯玉抛给了两人查看。
柠妹更是喜不自禁,水涟涟的眸子中满是轻松之色。
【司禾日后真身无法离开楚国,其余元神术法或是化身傀儡,随意游历天地……仙路之后或许还有转机。】
【我随师姐前往中州,去各个圣地做客些许时日,见一见他脉行走师兄师姐。】
【另有妖庭诸多疑惑,正巧问询一二,等我回家。】
看完夫君的传讯,姝月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轻柔疑惑道:“是说九耀天的封印……会将整个楚国笼罩?”
“或许吧,且看看动静再说。”
司禾倒显得兴致不高,虽然比起以往,她已经算是自由了太多……但总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柠妹笑吟吟取出了姚思雨的传讯玉,轻快提议道:“要不要去中州寻他?”
小姨神情一动,含笑摇头道:“他跟着张师姐来去匆匆的,指不定咱们还没到中州,他就已经回来了。”
清欢凤眸沉静,凝望着传讯玉审视良久,而后低柔道:“清欢先回家里修行了。”
“咱们同去。”
“正巧我还要温养境界。”
“让她们三个出去逛吧。”
姝月脆声笑着,冲三人轻挑黛眉,挽着清欢的藕臂御风自玄机阁飞身而起,经由司幽城东南返回家中。
玄机阁又只剩下了司禾小姨和柠妹。
司禾似乎对赵庆传讯中的仙路转机,也生出了不小的期待,当即身形闪逝消失在了司幽城中。
只留下一句:“出去走走。”
时至傍晚,温暖而绮丽的胭色余晖笼罩大地。
红柠又回到了山顶的桃柳宫苑之中,安静整理自己的香露琴谱,而后默默修行温养神识。
如今赵庆不在家里,她似是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就连寻师姐出去游玩的心思都没有了。
说来奇怪。
赵庆在家的时候,她就算是自己出去玩,也觉得很是轻松快意。
红柠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何。
她稍稍思索琢磨,心知可能是近一年的时光都腻在一起,怕是有些习惯了……
……
司幽城,血衣楼。
空荡荡的客卿隔间之中,周晓怡默默伏在窗边,观望着外面嘈杂吵闹的长街。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眸间的喜色……就已经化作了忧色。
并且愈发浓郁。
这间客卿小阁并无特殊之处,也不过是花灯之前,她与丈夫携手夜游,来到这边缠绵过一夜。
并且还下了当年的一盘旧棋。
【我随师姐前往中州,去各个圣地做客些许时日,见一见他脉行走师兄师姐。】
清冷女子再次摩挲手中灵玉,终是悠长叹息。
而后独自转身,安静的靠在了窗下出神。
她望着空荡荡的小阁,还能够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年初见之时……赵庆向自己问询了很多事。
问询四象与丹霞,问询宗门变故,问询事态大小,问询血衣退路……只求带着姝月,能够安稳顺遂的走下去。
同行共眠十余年。
小姨早已与姝月无话不说,对自己的男人,更是知心知意。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赵庆的为人。
即便是司禾能够传心传念,她也丝毫不觉得对方比自己更了解赵庆。
小姨是看着赵庆,从一个刚刚开始研习丹技的小杂役,慢慢走到今天的。
她当年最爱琢磨别人的性情与为人。
到了家中之后,更是对赵庆所知极深。
女子清冷的玉颜变得落寞,缓缓闭上了美眸,安静体悟着窗外的嘈杂与热烈。
赵庆显然是在青影那边诚恳哀求过。
一念及此,她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自己的男人……
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侠士,他算不得侠肝义胆。
也从来不是一个谋广思深的智者,他称不上智计若妖。
更不是一个仁德谦谨的君子,也不是什么心系苍生的贤师。
他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男人。
见到貌美女子会多看两眼,遇见豪爽朋友会多喝几杯。
也会侥幸思及仙缘常伴,也曾去教坊喝花酒,和草坊的陌生师妹纵意云雨。
但他却又与世间的男人全然不同。
他会去争。
争不到的,便去易。
易不得的,便去求。
只要能让一家人顺遂安宁,他什么都可以放下。
自己参加血衣试炼之时。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次败了还有下次,可以再等三年……而是带着含光剑安静的守在场外。
他心里才没有什么规矩大义。
清欢遭劫残身之时。
他从来没有说过,他必定会成为永宁血子,等成为血子之后再去冥殇……而是以筑基之身,直挺挺的去面对那位剑首。
他心中不会惧怕吗?
司禾被封印在寿云山。
他也从来没提过,他行走之身资源无尽,待到千百年后修为高深,好替司禾寻取自由……而是成为行走第一日,便要去见血衣楼主。
他一个第八行走,见楼主又能有什么用?
但如今看来……或许真的有用。
周晓怡胸脯起伏不定,她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开始寻不到修行的意义了。
这个家里有男人。
会倾尽所有照顾着这个家。
而且有他撑着这个家,一切都足够了。
以至于自己如今修行,似乎只是为了陪他走下去,陪他走很远很远的路……
隔间的房门被人推开。
娇俏女子孤零零的站在门外,抬眸之间便有晶莹泪珠划过琼鼻。
姝月粉唇轻抿,安静的关好房门,而后颤声低语:“我总觉得……夫君是不是受委屈了。”
小姨美眸荡起笑意,含笑轻啐道:“我只怕他独游中州,再遇上了什么妩媚仙子才是真的不妙。”
“清欢呢?”
姝月悠长叹息,眸光暗淡:“在家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