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53章(第2页)

 男人的放浪让女人受苦,女人的柔弱激起男人的暴虐。热汗淋漓的荒唐之后,并非世间所有孩子都被人期盼。女人忍受屈辱折磨,若是事后不想要孩子,只能吃药。然而若是药没有用,又该如何?


 下一步怎么办?


 脑中惶惶的,春华面前视线模糊,隐隐约约的,好像看到当年的公主,孤零零坐在帐中,抱臂发了半日呆。之后,公主要了另一服药……


 面对乡野郎中,春华声音颤颤的,隔着时空,与公主说了一样的话:“……那就给我一副打胎药吧。”


 隐隐约约,她在重复与公主同样的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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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晚的时间,春华服侍公主睡下后,回到自己与其他侍女一同休憩的房舍。


 其他人都睡了,只有她一人坐在案前,盯着这副打胎药发呆。


 她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刘文吉,一会儿浮现晋王。


 她清楚谁是孩子的父亲。


 她为了自己的平静生活,不应该让这个孩子出现。


 可是……这是晋王的孩子。


 是皇室血脉。


 皇室血脉,岂是她一个侍女能决定去留的?万一被礼部、被皇室知道她胆敢打掉晋王的孩子……就是公主殿下,都保不住她吧。


 更何况,这副乡野郎中开的药……真的有用么?


 会不会与嫂嫂之前给她的药那般无用……或者如公主当年用的药那般凶猛,几乎杀人片甲不留?


 春华坐于暗夜中垂泪,怔怔看着这副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选择。她本是一个侍女,得公主的疼爱而脱了奴籍,但是权势之下,她真的有选择的机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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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亮,春华起来时,眼部浮肿。


 其他侍女们关心她最近怎么了,她只推脱说是自己的病还没好。


 春华心中煎熬,不知此事该与何人商量。她立在廊下发呆,等待公主睡起来的这会儿功夫,看到一个二等侍女提着裙子跑过来,欢喜道:“殿下起来了么?言二郎回来了,过来我们府邸拜访。”


 侍女们听到言二郎上门了,都非常高兴。不说言二郎风采翩翩,只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就说只要言二郎一来,殿下脾气就能好上很久。如此,谁不喜欢言二郎多来他们府邸坐坐呢?


 春华看大家都这般高兴,也不禁跟着笑了一下,啐道:“你们去问殿下有没有醒来吧,我迎迎言二郎。”


 暮晚摇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咳嗽一声,外面侍女便连忙掀帘进去伺候。听到言尚来了,暮晚摇也不急着见人,而是先缓缓梳洗。


 她坐于妆镜前由侍女梳发时,听到了外面言尚的声音。他声音清如流水,那独特的说话语速让人平静……暮晚摇不觉向窗外看一眼,看到了朦胧的人影。


 她抿唇忍笑,在侍女们的注视下,强行按压下去自己的欢喜,反而梳洗动作更慢了。


 不过暮晚摇却是伸长耳朵,听外面春华和言尚在说些什么――


 言尚道:“这是我带来的一点儿茶点。之前写信时就说请殿下尝尝。”


 春华笑着让人收拾了,说:“郎君待我们殿下真好。”


 言尚叹一声。


 说:“这不算什么,只是一点儿礼数罢了。按理我应该更关心殿下才是……但是娘子也知道我如今忙于读书,实在没有空暇忙其他的。所以疏忽了殿下,凡事也让殿下受了委屈。只能请娘子多多照顾殿下才是。”


 春华:“……”


 不提春华如何反应,屋中偷听他们说话的暮晚摇已经呆住了。


 她本慢悠悠地从侍女手中拿过玉梳子为自己梳发,侍女们在帮她挑耳饰发簪。结果暮晚摇听到言尚这么说,手中的梳子脱手,直接摔到了地衣上。


 她有些怔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言尚说他疏忽了她?说他让她受了委屈?说他待她这般,也不过只是一点礼数。他都还没有太关心她?他都还觉得他待她不好?


 这、这……他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这还叫“忙于读书,没有空暇忙其他的”。


 那他真待人好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啊?那得、得……多好啊?


 暮晚摇吞了口唾沫,有点儿被言尚吓到,甚至反省自己是不是思量太少了,她怎么敢和这种聪明人玩游戏……聪明的女郎,应该跟傻子玩游戏。怎么能和聪明人玩?


 她是不是有点太高估自己了?


 一扇门外,庭花滴玉。


 春华望着言尚清润从容的美目,心中一动。她想言二郎这般聪慧,又向来守口如瓶,不会为难任何人……自己的难题,是不是可以请他帮忙参详一下?


 春华正要鼓起勇气请言二郎借一步说话,却见言尚眉目微微一晃,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玉梳子落在地衣上“砰”的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却还是被一直关注着屋内的言尚听到了。


 他唇角含着一丝笑,虽然看不到里面景象,目光却看向了窗子,轻声:“殿下可是醒了?”


 屋中,暮晚摇恨恨瞪一眼身后的两个侍女,好似梳子落在地衣上发出的沉闷声音,是两个侍女的错一般。


 然后,暮晚摇才咳嗽了一声,不悦道:“干什么?”


 她真是一点好话都没有。


 屋外言尚却微微一笑,说道:“殿下方便见面么?”


 暮晚摇拿乔道:“不方便。”


 说完她就后悔。


 言尚无言。


 只好道:“那臣先去弘文馆,午后再来向殿下请安。”


 暮晚摇矜淡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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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当日午后下起了暴雨。


 暮晚摇被困在东宫里回不去,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让一旁无聊地解九连环的杨嗣看了她好几眼。


 杨嗣:“怎么,跟小情人有约啊?”


 暮晚摇瞪向他,正逢太子进来,暮晚摇立刻告状:“大哥,你看看他怎么说我的!他诬陷我有情人!”


 太子看向杨嗣。


 杨嗣:“……我就随口一说而已,公主不养几个小情人叫什么公主?”


 太子:“承之……”


 一听太子叫自己承之,杨嗣就脸色一僵,正襟危坐:“行吧,我错了。但是你干嘛听那个告状精的话?”


 暮晚摇:“呸,你才是告状精!”


 她抓过坐榻后方靠腰的抱枕砸向杨嗣,杨嗣也毫不留情面地一把瓜子砸过来。看这两人又开始打起来了,太子叹口气,走向窗口,望着天地暴雨出神,当作没听到身后那两个人闹出的动静。


 太子皱着眉,心想父皇说要去郊外避暑,自己是不是应该派人跟着,去试探下父皇的身体?


 还有年底的大典,统共也没剩下几个月,他得安排人手加快进程……若是今年大典办得好,将秦王稳稳压住,自己在朝堂上的威望,应当能更胜一步。


 只有父皇支持自己,那些见风使舵的世家才会向他倒得多一些。


 想到那些世家,太子微微吐口气,心想不要着急。


 南方的世家以金陵李氏为首,只要暮晚摇还是自己手中的牌……变数就应该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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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瓢泼。


 言尚下午回到府邸后,就没有出门,一直在房舍中读书。


 时间到了六月下旬,离十月份的考试也没剩下多长时间。他抓紧这段时间,心无旁骛,手中不再给自己留其他事务也罢,连朋友相约的各种筵席,他都一概推辞了。


 一直读书读到夜色深凝。


 雨似乎小了些,滴滴答答地顺着屋外檐头向下滴落,汇成潺潺溪流。


 言尚结束了一天的读书课业,开始惯常审视自己一天的言行,惯常记录,惯常反省。


 他在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最后将“暮晚摇”三个字加上时,笔墨顿了顿,继续在丹阳公主的名字后,写自己的计划和安排。他想与公主关系好起来,当然也需要一步步筹谋,不可能一蹴而就。


 从朋友关系到夫妻关系要走多久,期间再加上他的官职路程……言尚需要自己心里有个数。


 他这不过是如常地给自己定计划,写得投入时,听到了敲门声。敲门声响了两下,却没有人说话。


 言尚以为是仆从有事,便心不在焉地将手中笔放下,将自己写的纸张随手夹在了一本书中,起身去开门。


 漫不经心之下,门打开,窗外的风雨扑面而来,冷不丁,言尚看到一个俏佳人背手立在他面前。


 她戴着幕离,衣衫却轻薄,黑夜中,莹莹火光照在她露出一点的香肩玉颈上。


 雨夜佳人,冰肌玉骨,就这般笑着立在他房门口。


 言尚看到她,目中微微亮:“殿下?”


 他好久未曾见她,不由盯着她多看了两眼,并迟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侧过身,将她迎入屋内。


 而暮晚摇颊畔滚烫,也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到他脸上之前被她所扎的伤痕已经不见了,她放下心,幸好她没有真的把一个美少年给弄得毁容了。


 暮晚摇这身轻飘飘的香肩半露的华裳,言尚都不敢多看,努力将目光落在她脸上。让她进了屋,他甚至忍不住四处张望,看哪里有外衫能给她披一下。


 咳。


 但是这里只有他的衣衫啊。


 言尚赧然挣扎之时,暮晚摇提起了手,他才发现自己只盯着她的脸,没发现她手里居然提着一个竹篓。她进了屋,竹篓就滴滴答答地向下滴水。


 暮晚摇调皮道:“哎呀,我弄脏你的地了。怎么办,你会不会生气?”


 言尚忍不住笑:“殿下又开玩笑了。”


 他哪里是轻易生气的人?


 暮晚摇:“哼,早晚有一天我要知道,你怎样才会生气。”


 言尚随口道:“来日方长,殿下何必着急?”


 暮晚摇一怔,心想奇怪哪来的来日方长。她迟疑时,他已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竹篓,问她累不累。


 而还不等言尚问竹篓里是什么,暮晚摇就手抓着他的手臂,凑过来与他一起看竹篓里装着的东西。


 暮晚摇笑眯眯:“今天在东宫,一个皇叔过来送了太子睡莲。我觉得很好看,就藏了点儿,偷偷带回来给你欣赏,喜不喜欢?”


 她手臂靠着他,凉凉的肌肤与他温暖的手背轻轻挨上。


 言尚顿了一下,却没躲开,他轻声:“为这么点儿东西,还冒雨过来,殿下过来擦擦发吧。”


 暮晚摇瞥他:“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么?”


 言尚默片刻,见她这么迂回又可爱,忍不住被逗笑。换在旁人身上,谁能从一个睡莲上,想到别的啊?


 他温声:“我知道……嗯,我还没洗漱,殿下能等我一会儿么?”


 暮晚摇见他如此上道,这才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往内室走。她悄悄握拳,给自己鼓励。


 嗯,她今晚就是来履行她和言尚早就约定好、却一直没做的事的。除了一个睡字,别无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