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十一章 起尸(第2页)

 倒是那棺材一时间却是没了动静。

 曾广文嗓子干哑哑的,声音像是齿轮里卡出的沙子。

 “它应该出不来了?”

 没人回答,也没法子回答。

 不知不觉间,天光收尽,只余一点余晖徘徊在院子里。

 风雨凄泣中。

 一只手掌悄然从棺材的缝隙中探出,作了无言的答复。

 ……

 曾广文半跪在地上。

 汗水在木板上淤了一片。

 他大口喘息着,思绪一片空白。

 但那副画面却深深烙印在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就像一朵昙花。

 苍白的手掌在棺材上自顾自绽放。

 从手指宽的缝隙不停地生长。

 先是手掌,再是手肘、肩膀,接着,是舒展开的肋骨、脊椎与脏器。

 再然后。

 是头颅与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

 接下来是什么呢?

 曾广文脑中空白,记不太清了。

 似乎是尖叫。

 是奔逃。

 是跌了一跤,眼镜不知飞到了哪里,世界于是更加混乱。

 到现在。

 好像一切都消失了,除了呜咽的风雨,院中再度归于沉寂。

 它呢?易宝华呢?萧疏呢?

 可惜没了眼镜,高度近视的他什么看不清。

 曾广文悲哀的发现,别说主宰自己的命运,就是想要看清自己的处境都办不到。

 此时。

 “嘎吱。”

 有轻响传入耳中。

 那是某种东西踩过廊道木板的声音。

 曾广文早已是惊弓之鸟,顿时一个激灵蹿起来,双手在混茫的世界里胡乱摸索。

 然而。

 墙壁。

 墙壁。

 还是墙壁。

 他终于意识到,自个儿一头扎进了死胡同里。

 而与此同时。

 那“嘎吱”声却越来越重,越来越近,越来越急,某种东西正在向自己逼近!

 他猛然回头。

 一团模糊的影子近在咫尺!

 无处可逃了。

 惊恐之极后,愤怒油然而生。

 曾广文忽的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甩着一脸鼻涕和眼泪,猛地朝那团影子撞去。

 双方霎时倒地,坠入积水,滚成一团。

 他摸索到大约是脖颈的地方,两只手便死命掐了上去。

 “老子不怕你!”

 “咳、咳,放手。”

 “你不要我活!”

 “我是易宝华。”

 “老子也让你……啊?”

 他把脸贴上去,眼睛在对方脸上“摸”了一遍。

 还真是易宝华。

 尴尬起身,把对方拉起来,讪讪要说些什么。

 易宝华却突然拽住了他。

 “快跑。”

 声音打着颤。

 “它来了!”

 ……

 接下来。

 又是一通亡命狂奔。

 但天色晦暗,曾广文又是个睁眼瞎,不出意外,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踉跄几步,仍旧扑到在地。

 双手胡乱扒拉了几下。

 竟然摸索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件——自己的眼镜。

 他赶忙爬起来,把眼镜往鼻梁上一架,余光窥见身旁矗着个人影,不假思索拽住对方的手。

 “走!”

 人影没有动弹。

 曾广文的心却猛地一坠。

 因为那只手……冷得像冰。

 ……

 残晖还盘绕在院子里。

 眼镜两个镜片虽然不见了一片,另一片也爬满了裂纹。

 但透过它,仍可以看清楚自己已然回到了原地——享堂门口。

 而只需稍稍扭头,就能看清身旁究竟是何人。

 但曾广文的勇气好似已随着愤怒宣泄一空。

 “易宝、宝华?”

 他舌头打着节。

 人影没有回应。

 “萧疏?”

 话中已带着哭腔。

 人影依旧没有回应。

 鬼使神差的。

 他似眼前依旧看不清一般,摸索起那只冰凉的手。

 从手腕,到手背,再到指尖。

 “你的指甲怎么变长了?”

 人影终于有了回应。

 它

无声贴近过来,脖颈好似扭动的蛇,将头颅放入了曾广文的眼帘。

 通过爬满裂纹的镜片,他看到了一张支离破碎的脸。

 曾广文像离水的鱼,开阖着嘴,声音近乎呻吟。

 “向、向岱……”

 “妖孽!”

 忽然。

 耳边绽起一声冷呵。

 眼前的行尸突兀横飞出去!

 峰回路转。

 曾广文还没反应过来,衣领一紧,人已往后抛飞出去。

 而在这一刹那。

 他看见李长安神情平静与自己错身而过。

 一改平时相处时的散漫与随意。

 眸光冷冽。

 仿佛黑暗中迸起的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