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八十一章 陷阱(第2页)

 正牢牢贴在妻子干瘦的胸口,伴随着一阵阵吮吸声,“婴孩”脸上浮起一股又一股血络。

 “咔。”

 陶碗在惊恐中,脱手坠下,摔了个粉碎。

 动静惊动了吮血的“婴孩”,惜时懵懂无知的瞳孔,蓦然缩成针尖,透着猩红的光,猛地转了过来。

 丈夫只觉自个儿的心脏被狠狠擂了一拳,卡在喉咙的话语终于化成一声尖叫,脚下一绊,更是仰面摔倒。

 但就因摔倒,他才发现,自家的房梁上,不知何时蹲伏着一个素衣红裙的女人,带着一张古怪的鬼面具,一跃而下,红裙漂浮,手中短剑吞吐寒光,像一团鬼影飘向了床上的妻女。

 男人陷入了连而来的惊惧,开不了口,动不了身,眼睁睁看着那人扑下来。

 可妻子……

 “不要杀我女儿。”

 妻子明明一直低着头,却不晓得从哪只眼睛发现了上方的鬼面人,嚎叫着一俯身,把自己嶙峋而单薄的背脊对上剑锋,却把“婴孩”护在了身下。

 可惜。

 鬼面人的剑却没因此有半点迟疑,只是稍稍调整剑锋,要把女子连同她怀中已化为妖魔的孩子一并贯穿。

 “娘子!不要!”

 丈夫这才从恐慌中醒来,连忙要扑上去挡住这一剑。

 但鬼面女的身法似慢实快,饶是他手脚并用,又哪里赶得上呢?

 可有东西赶得上。

 那是一只火焰作翎羽的鸟儿,带着尖利的啼鸣,电射而来。


 鬼面女飞扑之势不得已稍作停顿,挥剑斩灭了火鸟,裙摆飘飞,又飘向了那“婴孩”,毫不顾忌闭着眼睛挡在妻子身前的丈夫,依旧一剑刺去。

 “妖妇敢尔!”

 房门轰然洞开,一个圆脸的道人立在门口,袖袍一挥,无数火鸟纷至沓来。

 鬼面女不得已返身躲避。

 可下一瞬。

 窗板猛然被撞碎,一个冷眉冷眼的刀客挟着一团雪光,席卷而来。

 鬼面女的身法着实鬼魅,像团雾,似阵风,每每能在无处借力时,凌虚中闪转腾挪。

 但这房子是在是太小了。

 在刀光与火鸟的联合催迫下,很快便没了躲闪空间,干脆抽身扶摇而起,撞出了屋顶。

 也在这时。

 周遭杀声四起。

 整个洼地像是煮沸的水盆。

 无数带着刀枪钩网的兵丁从各家各户蜂拥而出。

 尤其是某处高地。

 百余张强nu已然蓄势待发。

 旁边军吏打扮的汉子猛然挥手。

 “放。”

 霎时。

 箭如雨下。

 …………

 “妖女在这儿!”

 乱糟糟的喊叫声伴随着一阵纷杂的脚步。

 “快张网。”

 洼地某个小巷里。

 几张罗网胡乱就从墙那头抛进来。

 立时间。

 便见一袭红影贴地蹿出,撞进前来围堵的人群里,稍稍突开一条口子,也不敢停留,在更多的伏兵围上来之前,狼狈逃离。

 鬼面、短剑、素衣、红裙,整个潇水除了虞眉还能有谁呢?

 只是她现在的状态实在狼狈,浑身浴血不说,肩胛上还插着枚短矢,那是她想要越墙逃离时,被nu阵所伤。

 好在这片洼地虽然成了诱捕她的陷阱,但杂乱民居带来的复杂地形,却给了她周旋的空间。

 虞眉取下已然破碎的鬼面,咬牙拔出短矢,那箭头上除了血腥味儿,还有一种特殊的草药味。

 没错。

 箭头淬了毒!

 感受着身体的虚弱与沉重,听着越来越近的吵闹声,虞眉知道自个儿的时间已然不多。

 老实说。

 要在平时,她尽可凭借自己的身手、法术将这般乌合之众耍弄于股掌之间。

 但今夜,这些人群里却夹杂着许多“奇人异士”,每每能看破她的行迹与障眼法,带着众人,过来围捕她。

 她身上的伤势十有八九就是拜这些人所赐,但好在,这些人似乎有意活捉她,所以每当绝境时,她还可以拼死逃脱。

 但这样的机会已然不多了。

 此时,她非但感受到身体的衰弱,头脑也渐渐有些昏沉。

 她默默把手指移到某处伤口上,狠狠一按。

 嘶~

 剧痛让头脑稍稍一清。

 她想起之前冒险跃上屋顶,在被nu箭驱赶下来之前,瞧见在南面有一条巷子,一条陡峭向下、两侧高墙合拢的街巷。

 部署在那边,负责堵截的人手似乎急于立功,也热热闹闹参与了围捕。

 如此,那条巷子,便有可乘之机。

 …………

 杀声在远端鼎沸。

 街巷左近却安静得只有细雨吹拂。

 旁边高墙后的院落里。

 “邢捕头”匍匐在角落,身形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就像一只蜘蛛,耐心等待着猎物上钩。

 终于。

 怀中的铜铃突兀“叮铃”作响。

 上钩了!

 他不假思索冲出藏身地,带着同样显出身形的“薄子瑜”以及一干衙役,越过高墙,跳入巷中。

 第一眼。

 就见着巷子青石板上泛起几组妖异的红光。

 那是法阵被触发的景象。

 他眉眼里的紧张稍稍放松。

 第二眼。

 法阵中央位置覆上了许多层厚厚的银色絮状物。

 那是连接法阵的机关吐出的银丝网,这些丝网极其坚韧,就是用上好的刀剑都难以割开。

 他嘴角不由咧开一丝笑意。

 得手了!

 但当他挑开银丝网,脸上的得以却一下子僵住。

 网中的竟不是虞眉,甚至都不是人,而是一个四四方方、用竹条编成的大箱子。

 竹箱?

 怎么是个竹箱?!

 正当诧异之间,身后又突兀幽幽传来一声。

 “风来。”

 呼~轰~

 那是大风平地而起。

 咻~簌~

 这是乱雨如箭泼打。

 只一瞬间。

 好似漫天疾风骤雨都硬挤进了这条深巷。

 压得人直不起腰,刮得人听不见声,打得人睁不开眼。

 方才还喧天的喊

杀尽数被风声遮盖;勉强睁开眼,所见也只有乱雨飘飞。仿佛巷子内外,已被隔绝成两个世界。

 那些个神情木讷的衙役早被掀得东倒西歪,唯有“薄子瑜”和“邢捕头”还挺直站着,已然打起十二分的戒备,目光凶狞,望向了巷口声音来处。

 来者没什么遮掩的意思。

 但见风雨里,一个高大身形大跨步而来。

 他披着身长蓑衣,头上斗笠压得很低,瞧不清面貌,只看见下颚棕黄的虬髯,与隐隐一对冷森森的眸光。

 “来者何人?意欲何为?!”

 “邢捕头”拦住蠢蠢欲动的“薄子瑜”,大声呵斥。

 蓑衣客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大步逼近。

 手中“锵”然脱鞘的长剑,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对方他的来意——一场狭路相逢的厮杀而已。

 “与他废话作甚?拿下再问!”

 “薄子瑜”再无耐心,他忽的四肢伏地,公服被蓦然膨胀的躯体所撑裂,像个野兽,朝着蓑衣客猛扑而去。

 “邢捕头”也化出厉像,头颅变成狰狞的鸟首,锋利的长喙冒出股股蚊烟,但跟进的脚步却有些迟疑。

 他有些疑惑,甚至于有些莫名的不安。

 按理说,整个幻境已被他们所掌控。

 唯一的不可控因素——虞眉已然落入精心准备的陷阱。

 但眼前这不速之客又是谁呢?

 很快。

 他的疑惑便迎刃而解。

 那是一抹从对方剑上升起的青光,朦朦如幻梦,却冷得他骨髓发凉。

 他认得这抹剑光。

 更认得剑光的主人。

 “李玄……”

 惊呼未落,剑光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