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两指倒扣，轻轻敲打在玻璃桌，发出清脆声响，他的声音分明平缓，却似乎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本想认真翻阅合同的林天承面色微僵，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我当然相信林苏先生的诚意，只不过这两份合同兹事体大，我需要仔细考虑一下。”

　　“考虑？”苏白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林天承的双眼，像是刀子般锐利，“林总经理......林总经理，你难道真的以为，你有做选择的权力吗？”

　　没有选择的“考虑”等同于拖延时间。

　　林天承有怒却不敢言，强压着怒火说道：“天河国际是家族型企业，夸克公司的股份不仅是林家的财产，更是天河国际的投资业务之一。雪儿出事之后，我虽然继承了这些股份，但是股份的去留最终还是需要天河国际召开董事会，由董事会成员投票定夺。”

　　这人啊，就不能做生意。

　　一旦成了生意人，鬼话说的比鬼还溜。

　　苏白撑着下颌，认认真真打量着林天承，“我好像说过，我没有什么耐心。”

　　话音落下。

　　苏白轻轻抬手。

　　嗡——

　　空间轻微震颤。

　　一股属于“貘”的力量忽然爆发，笼罩住林天承。

　　一个瞬间，林天承脑海里忽然被篡改了认知，他的身体在短暂的僵硬后，逐渐松弛下来，然后像是演练了上百次一样，熟络的拿起笔，在两份文件上依次签署了自己的姓名。

　　“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虽然并非出自你意，但是你应该感到由衷的庆幸，因为我替你接过了这个烫手的山芋，而且......我还付了钱，整整二十亿美金。”

　　苏白朝林天承伸出右手，微微笑道：“合作愉快。”

　　林天承目光麻木的伸手和苏白握起，“合作愉快。”

　　这当然是一次愉快的合作。

　　林天承从身到心都很愉快，当然他并没有发现，是“貘”让他变得这么愉快。

　　苏白也很愉快，当然他也没有发现，面具下的自己逐渐变得陌生，记忆中那个胆小怯懦的十八岁的高中生，正在慢慢死去。

　　他明明患有超忆症，但是记忆里的自己却在变得模糊不清。

　　他快忘了自己是谁，这当然是【无相】面具的副作用，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变成了这般心狠手辣的家伙呢？

　　是眼睁睁看着晴雪和顾九歌死去的时候，还是亲眼目睹玛格利塔从高楼一跃而下的时候呢？

　　那种无力和绝望，像一座高山压在心口，让人喘不过气。

　　世界上充满着各种悲剧，善良的人真的活不下去。

　　所以，试着杀死懦弱的自己吧，苏白，只有这样才能够以最好的姿态迎战未来的敌人，让他们千万倍的感受到你的痛苦，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你是为了死去的人，脚步蹒跚着负重前行。

　　以复仇之火点燃整个人生，以暴怒之名撬动整个世界，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赌上性命，由始至终。

　　苏白闭上眼，对自己轻轻说道：“好的。”

　　再睁开眼，他的目光已然变得平静，古井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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