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琉璃 作品

77. 第77章 定罪 真是比刀斧戮之……

    “殿下从何时知道这些的。”
 

    魏琰嗓音淡淡, 温润的面容在宫灯的光影下有些割裂。
 

    “说实话,孤心中虽有疑窦,却始终不敢往这方面想。即便神光真人那半本来不及销毁的账册上留有舅舅的名字, 孤也只当是为舅母求药。”
 

    “臣的确是在为阿月求药。”
 

    “是, 一开始可能只是为了舅母,但并不妨碍舅舅顺手要点别的东西。”
 

    “殿下何意”
 

    “雍王伏法后, 孤一直觉得此局像是被人刻意安排好般,所有矛头与线索都了结在雍王身上, 可孤并不知背后推手是谁。直至重阳节孤登门拜谒, 舅舅拿出了那块根本不属于孤的莲花玉”
 

    那时赵嫣隐约能猜到, 原来她旁击侧敲神光教丹药的同时, 舅舅也在以莲花玉试探于她。温情之下暗流涌动,这是可怕猜想的伊始。
 

    “舅舅这样博闻强识之人, 怎么可能记错呢”
 

    赵嫣定了定神, 继续说道,“回到东宫后, 孤重新梳理了所有案件的始末, 更是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无论是去年郊祀归途遇刺、摘星观坍塌还是孤生辰宴遇刺,舅舅都在场。”
 

    魏琰坦然自若“这又如何同时在场之人有许多,殿下总不能说他们人人皆可疑。”
 

    “是, 可舅舅忘了这几起事件中的一个变数, 那就是舅母。”
 

    赵嫣沉静回击,清晰道,“舅母将我们兄妹当做亲子看待, 舅舅爱妻如命,怎舍得她因目睹孤的死而伤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缺席这场鸿门宴。”
 

    “殿下难道忘了, 皇后娘娘寿宴之上摘星观坍塌,还有殿下生辰宴上的行刺,阿月是在场的。若幕后一切都是臣所为,为何这两次又舍得阿月冒险”
 

    “那是因为这两起意外,目标根本就不是孤的性命。”
 

    赵嫣仔细观察着魏琰的细微神情变化,“舅舅担心有人会顺着神光教的线索查到你头上,故而摘星观坍塌,是为了制造动乱引走禁军,只有如此舅舅的人才能混入通天台销毁账册,只是后来,你没想到孤会卷入其中,得到了另外半本账册;
 

    再说生辰宴,舅舅知晓有肃王的人在,这次行刺压根不可能成功,故而将计就计,将全部线索和矛头指向雍王。换而言之,生辰宴的真正目的,是让雍王成为你脱罪的牺牲品,而非孤的性命所以今日舅母不在,孤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殿下说笑了。臣哪有如此本事,能调动各方人马。”
 

    “舅舅当然有,因为您是魏伯乐,受您赏识、举荐的,可不止儒生文臣,还有不少内监方士。舅舅,要查出这些并不难。”
 

    魏琰仍保持着最谦和的修养,不露丝毫破绽。
 

    “这只是殿下的妄加揣测,毫无证据。”
 

    聪明人就是如此,非但不会吐露丝毫对自己不利的证言,反而能从对方的推演中精准地扼住要害。
 

    是,赵嫣没有证据,这场交锋原本走到这就该陷入死局。
 

    所以,她只能赌一把人心,让舅舅自乱阵脚,现出纰漏。
 

    而舅母作为唯一的变数,是她盘活整个僵局的唯一突破口。
 

    “那日在侯府,霍蓁蓁不小心翻出了舅母藏在匣中的护心镜,孤得知舅母曾与闻人家长子闻人苍定亲,两情相悦”
 

    “阿月与他并无两情相悦”
 

    魏琰几乎是冷沉地打断了赵嫣的话。
 

    赵嫣掐了掐虎口,稳住声线。
 

    “可闻人苍直到死也未收到舅母的一封回信。试问若舅母若真对闻人苍无情,又怎会收着他的护心镜近十年,且每年中元皆会出门祭拜”
 

    赵嫣顶着魏琰沉凉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舅舅对孤起疑,对舅母隐瞒,到底在遮掩什么,又到底在害怕什么”
 

    寒风瑟瑟,光影将魏琰的面容分成明暗的两面。
 

    他道“殿下不该用这些年陈年旧事,去伤阿月的心。”
 

    赵嫣自嘲地笑了声,压住那一丝悲伤。
 

    “舅母说她写过信,写过很多很多,但是皆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那时她被家人禁足于内院,所有书信皆是交由贴身侍婢与舅舅送出所以舅母想来问舅舅,那些信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舅母没有宫牌,必然只能求助于孤。”
 

    赵嫣抬起眼眸,而后轻轻的、吐出了最后的筹码,“现在舅舅不妨猜猜,现在坐在孤轿辇上的,是谁”
 

    远处传来酉正的钟声,惊起飞鸟掠空。
 

    魏琰的瞳仁有一瞬的震颤,来不及迟疑,他转身朝宫门大步行去。
 

    “侯爷,宫宴才刚开始呢,您这就要出去”
 

    “宁阳侯,夜间宫门戒严,还请出示令牌查验哎我的马”
 

    “宁阳侯抢了云骑的马,朝北门而去了”
 

    赵嫣拿出令牌示意禁军,沉声道“宁阳侯此举恐生变故。上报陛下,快”
 

    禁军担不起这责,忙差人上报,剩下之人按刀追踪前去。
 

    望着魏琰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赵嫣缓缓靠在宫墙上,浑身宛若抽力。
 

    魏琰很清醒,很理智,正因为如此才看出太子并未撒谎。
 

    阿月的确知晓了当年信件的事,她藏不住心事,赶来当面质问亦是她的性子
 

    魏琰知道自己此时赶去夹道意味着什么。
 

    只有布局之人才知晓哪里设有伏击,一旦他成功拦下轿辇,避开刺杀,则等同于承认自己为设局真凶。
 

    只要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任由阿月乘坐的轿辇穿过夹道,他就不会落人把柄。
 

    这里头或许有个陷阱,可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愿赌、赌不起。
 

    骏马狂奔,在狭长的夹道内荡出清脆急促的蹄音。寒风呼啸,如刀割切刮面容。
 

    魏琰看到了远处徐徐而来的东宫轿辇,余光之外,是藏匿于阁楼中的硝油重箭的微弱火光。
 

    “停下”
 

    他勒马高呼,逼停轿辇。
 

    翻身下马,他以从未有过的仓皇步伐疾步靠近轿辇,风一吹,轿辇垂帷飘动。
 

    里头空无一人。
 

    万籁俱静,魏琰久久伫立不语,只听得见自己快要炸裂的呼吸声。
 

    他自诩能揣度人心,洞悉一切,到头来却输在了这场以人心做赌的局中。
 

    半盏茶前。
 

    北门城楼之上,闻人蔺将夹道中的动静尽收眼底。
 

    他听着蔡田事无巨细的汇报,眸中漾出笑意,直至看到魏琰策马狂奔拦轿,他终于扬起眉梢“嗤”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