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刚刚短短一句话里,却隐藏着如此炸裂的信息。
让湛兮不得不垂死梦中惊坐起!
湛兮他顶着一头凌乱的鸡窝糟心,看着眼布灵布灵在眨眼睛卖萌的二皇子,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二皇子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点自己的理解:“我是说京都来了信,就在刚刚,我和大哥刚好就在给阿耶阿娘他们请安,就偷偷看到了咯……”
“大理寺说,常山大长公主的孙子不是她的孙子,其实是当年常山大长公主的驸马和一个不知来历的女人所生的孙子!”
湛兮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说,如今那已经被扣押下来的,那传说中的常山大长公主的长孙,其实并不是她的长孙,但这也不是和常山大长公主毫无关联的阿猫阿狗,他是常山大长公主的驸马和别人生的孙子?”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二皇子连连点头。
湛兮人眉头做得能够夹死苍蝇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有如此集狗血、炸裂与恶心于一体的结果。
之前他想过那或许是一场意外,又或者是有人故意的调换了孩子,而被调换的孩子也指不定是无辜的,但是却还是小瞧了人性之恶,这竟然始终就完完全全是一场阴谋!
一场做法闻所未闻的下作、龌龊、恶心的阴谋!
太子说:“若能证实那是常山大长公主的驸马的血脉的话,这便算不上是混淆血脉,驸马已经故去多年,而大公子自当年的闹剧后,也再无妻妾,只怕长孙氏为了驸马那一支的血脉传承,还是会认回他们的……”
二皇子小老头似的泽泽摇头:“谁能想到事情还能这样峰回路转的啦,我本以为那日看见的那三个长孙氏的人,怕是要落地凤凰不如鸡了,没想到他们依靠不上常山大长公主,但也能依靠上长孙氏,还是能继续过好日子呢,只是换了块地儿。”
“虽然此事到了最后,也只能说是以小宗代替了大宗的阴谋诡计,但比起混淆世家血脉的罪行要更轻一些……”太子说着,皱起了眉头。
湛兮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罪行当然会轻一些,毕竟在父权社会,只要那确实是男子的后代就行了,从哪个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并不重要。
如今事情闹得那么大,只不过是因为故事中不被在意的“女人”,她的身份与地位已经超然到凌驾于性别之上罢了。
但凡常山大长公主是个“王爷”,混淆她的血脉,那便是混淆皇室的血脉,驸马的九族都得被拉去跳楼价便宜大甩卖。
******
但是……
“你的说法太官方了。”湛兮揉了揉太子的脑袋。
“什么?”太子抬眸看他。
二皇子蹬掉了自己的靴子,爬上了湛兮的床,兴致勃勃地问:“什么是官方?”
“意思便是太过客观,抽离了人的情感,”湛兮解释说,“这件事情,你们没有发觉,恶意都是冲着常山大长公主去的么?常山大长公主年纪那么大了,被这么一刺激,只怕要天不假年……”
“哦哦!那倒是没有,”二皇子笑嘻嘻地摆摆手,“阿耶和阿娘说,常山大长公主就是超凡脱俗之人,凡夫俗子难能望其项背?所以不用担心常山大长公主。”
太子点了点头,附和道:“常山大长公主似乎并未被打击到,倒是大公子,听说似乎是一病不起了……”
湛兮点了点头,可心中却不以为然。
怎么说呢,人的觉悟和人的能力不一样,且并不完全相关。
有的人有能力,可以建功立业,可以撰写文章,可以历史留名,但他没有觉悟,他依然如芸芸众生一样,不自知地受到了人类社会和历史的局限,将传宗接代和血脉看得无比重要。
湛兮他倒是相信那样一个活成了神话的长寿公主,绝对是觉悟了的人,所以当初她才能那般“冷血无情”地开口闭口都是直接杀了那肚子里怀着她孙子的丫鬟。
因为她已经脱离了对人类最在意的某些东西的局限。
但是怎么说呢,觉悟只是一个人拥有了脱离了低等的人性之后的较为冷静与理性的思维,并不代表那个人就把人的情感都直接抽空了。
儿子再叉烧也是自个儿的儿子,旁人的阴谋诡计创不到常山大长公主,最多能恶心到她,但过大公子出事的话……
思及此,湛兮轻叹了一声,什么都不说,只是扭头看向了窗外。
“哇~小舅舅,你看,下雪了!”
二皇子兴奋地又往床下爬:“今年的雪来得好早呀……大哥跟我出去玩!”
******
皇都,常山大长公主府。
“你这死孩子不会真要叫你老娘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吧?”常山大长公主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
缠绵病榻的大公子面色煞白,闻言似乎想要回答,但刚开口,就咳嗽了起来。
九贤王站在一边,看着自家这个身体倍儿棒的“老侄女”,再看看那似乎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的老侄女的儿子,心中感叹万千……
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送走了自己的一个又一个的儿女,又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也许他还能再送走几个孙辈。
“常山,你少说几句扎人心窝的话吧。”九贤王最后看了常山大长公主一眼,转身出去了。
老者年轻时健壮如猛虎,而今老了,却瘦削了起来,远远地看着九贤王离开,常山大长公主眯了眯眼睛,怎么时间过得那么快,九皇叔看着都老了好多。
御医低声与常山大长公主说了几句话,最后叹息着,摇着头离开了。
******
空间留给了这一对似乎从未母子连心过的母子二人。
大公子终于缓过劲来了,气息奄奄道:“是我对不住母亲,儿子怕是熬不过今夜了……儿子不孝,要叫母亲伤心了。”
“知道这是不孝,你便该给我打起劲来啊!前几日与老娘吵架时,你不还活蹦乱跳的么?就这么点事儿,左右也不是你的孩儿,你管他是不是你爹的孙子呢?”
窗外吹来了晚秋的冷风,大公子的脸色又煞白了几分,他嗫嚅了许久,说不出话来,一扭头,又咳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