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已经垂垂老矣,天不假年的刁先生。
刁先生浑浊的眼睛,望着太极殿的上方,仿佛他能看到那里端坐着谁一样。
太子听到刁先生已苍老嘶哑的嗓音,迟缓地问:“如今陛下已经是天下之主,何故郁郁不乐呢?”
许久之后,太子才忽然听到在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倦怠的、冷漠的声音——
“得此死物,失我至亲,何乐之有?”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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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
眼前是一片奇怪、诡异的、绵软的黑色,像是一种动物的……肚皮?
太子疑心自己还在梦中,却听得床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尚且稚嫩还天真的声音:“大哥你终于醒啦!”
太子蓦地扭过头去,看到一皇子哈欠连连地趴在他床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一副随时都要睡着的模样。
“於、菟……”
太子的头一扭动,他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情况。
原来他已经醒过来了,就躺在床上。
而於菟狗不知道是谁弄的,总之,它是趴在了他的脸上。
所以刚刚太子睁眼看到的那种诡异的黑色肚皮,就确确实实是於菟狗的肚皮。
见太子醒过来的,床脚边的青雀狗也高兴地蹦跶了上去,两只狗一起怼脸狂舔太子。
从前的太子会严肃地制止这两只越来越无状的狗子,现在的太子却只是呆呆地躺着,一动不动地任由着两条狗在他身上造作。
“大哥,你这是咋啦,你不会是那话本里说那样,丢魂了吧?”
一皇子惊奇地看着太子:“你今天睡得像是一只死猪,宫人叫不醒你,惊动了阿耶和阿娘,他们来看你了……”
“御医院的张老御医,头顶上本来就只剩下几根头发,如今他给你扎针,你都不醒来,你是真厉害!老头愁得那仅剩的几根头发都没有了啦哈哈哈哈!”
一皇子笑得双颊泛红,眼眸含着水光。
“不过没关系,你偶尔来一次也挺好的啦,”一皇子爬上了床,快活地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你搞这么一次,今天就不用上课了诶!这也太好了吧!以后咱俩轮流来!”
就在一皇子美滋滋地想着他们两兄弟轮流装病,上学就能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的时候,太子忽然爬了起来,然后死死地抱住了他!
“咳——”一皇子被他大哥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於菟,於菟!”太子失了魂似的抱着弟弟。
一皇子痛苦面具:“大哥,你快撒手,你发现了是吧?我会分给你玩的,别抱那么紧,要勒死了,真的会勒死的!我分给你,现在就分!”
好一会儿之后,太子才勉强镇定下来,控制自己松开了手。
解脱后的一皇子嘟着小脸蛋,白了他大哥一眼,碎碎念念地从怀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喏,还好我有俩,就大方点,送你一个吧,别玩死了啊……”
太子低头,定眼看向一皇子丢到他怀中的东西——
蟾蜍!?
肥胖的蟾蜍,抬头对着太子的脸,超大声:“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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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半个月,北庭都护府的局势,当真就是一片风起云涌。
军师云中雀,一定是个顶级的钓鱼佬,控鱼技巧出神入化,他在拉扯与放纵之间反复横跳,在亲唐与亲傅之间朝秦暮楚。
这厮今天收到傅家派系的人送上门的证据,就去逮几只唐家派系的鸡杀了,然后放几个傅家的人,鸡肉还会分点给傅家派系和中小层世家。
明天他要是收到唐家派系的反击,就会帮着唐家又去杀傅家的鸡,完了鸡肉照样是分给唐家和中小层世家。
湛兮那一套,云中雀那是掌握了精髓的。
或者说,这玩意儿,都是更老的老祖宗们玩剩下的了。
湛兮观察了一阵,发现云中雀不仅游刃有余,还乐在其中,他就没继续管了。
湛兮现在更在意的是樊月英提出来的那件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樊月英这厮实在是目标明显,她的追查已经打草惊蛇了,总之自打她来到北庭都护府到现在,那是毫无收获。
不过在湛兮的安抚下,这樊月英到底也算是沉得住气。
湛兮还担心她自己行动的时候,会一个不慎就出什么意外,就把一十九都派去跟着她了。
现在的樊月英,更倾向于把追查的事情交给湛兮,而她自己……忙着挖湛兮的墙角。
问就是——“一十九这个少年看着就很得我心水!”
湛兮:“……”你挖,你尽管挖!你挖的动老子的墙角,算你牛犇!
樊月英则给自己打气:“没有挖不动的墙角,只有挥舞得不够虎虎生威的锄头。”
湛兮:“……”
总之,气氛就这样和谐地持续到了现在。
今日湛兮倒是连续收到了两条好消息。
一是他之前让八方听雨楼去调查的,关于骆神医的来历和往事,八方听雨楼已经给出了回应。
一是皇都那边第一信送到了,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擅毒的老御医的……徒弟。
那小御医舟车劳顿,到了北庭都护府就直接倒下了,还不许人家打扰,湛兮从善如流,吩咐让对方好好休息。
之后,湛兮厚赏了送信的队伍后,便选择了先看信。
拆开第一封信,是太子的。
湛兮忽然发现了太子的不对劲……
他这次的信,怎么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