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时眠 作品
96. 第 96 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第2页)
他干净清澈的眼眸,只有温暖的笑。
马车划破夜色,往汴京城永宁门方向行驶去。
林惊枝由晴山和青梅扶着,勉强稳住身体。
百里逢吉清浅的声音,透过微风传进林惊枝耳中:“今日大皇子突然带着手中禁军围攻御书房,而且沈大将军带人由永宁门城门,破门而入。”
“小的现在就带着姑娘从永宁门离开。”
“太子殿下的人马,已经被大皇子和沈大将军的兵马缠住,只要崔府不发裴大姑娘出丧的消息,就能够多拖延数个时辰。”
马车速度很快,寒凉的春雨从马车两旁被凉风拂起的帘子吹入车厢里,林惊枝手脚冰凉没了一点温度。
但她想不明白,为何沈家要选这个时候攻城,就算大皇子是个蠢货,可沈樟珩作为身经百战的将军,他不该选择这种时候的。
就算裴砚被他拖延,但逼宫一事,根本不可能成功。
禁军就算再厉害,但也打不过裴砚手里暗卫营的人马。
忽然,夜空中传来马儿嘶鸣声,极快行驶的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预想中被冲破的永宁门城门前,堵着一队黑衣骑兵,骑兵为首的领头将军,正是裴砚的贴身护卫苍山。
“太子妃娘娘。”
“恕属下无礼,请娘娘跟属下回去。”
苍山驱马上前,他手中握着冰冷的长刀,面无表情看着逢吉的方向。
林惊枝巴掌大的小脸不见任何血色,身体被冰冷湿寒的空气裹着,肩膀不受控制抖个不停。
百里逢吉紧紧握着手中缰绳,他忽然一抽马鞭,调转马车的方向,低沉的声音同样凝冷:“姑娘坐稳了。”
林惊枝笑了一下,她明知百里逢吉看不见,还是轻轻点了下头:“好。”
春雨越下越大,惊雷伴随着冷白的闪电,在云层里翻涌咆哮,像是逃出牢笼的猛兽,随时能把他们的马车吞噬。
山苍带着一队人马,缓缓朝包围姿势前进。
他们并不敢向前紧逼,因为裴砚的命令是,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山苍带着人,并不敢轻举妄动。
马车离开永宁门官道,穿过清冷的朱雀大街,经过了沈家宅院门前,然后是她在汴京住了许久的京仙苑财神庙东街。
渐渐熟悉的街景,汴京皇宫,朱红的宫墙,在夜色中已隐隐可见。
林惊枝看着马车行驶的方向,她袖中手紧紧握着:“逢吉,为什么是去皇宫的方向。”
逢吉应该是笑了一下,只是小声极低:“姑娘。”
“永宁门已没法出城,逢吉今日任务就结束了。”
“逢吉只能送姑娘到此为止,接下来的路,将由沈家大将军送您离开。”
逢吉说话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哀伤。
马车在燕北皇宫门的宫门前缓缓停下,四周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火光伴着厮杀声,响彻整个皇城。
百里逢吉跳下马车,缓缓伸手握紧腰间系着的长刀。
他是从苦难中攀附而上的状元郎,朝中同袍知晓百里逢吉书读得极好,却没人知道他使得一手好刀法。
凄冷的夜色下,裴砚一人站在宫墙下,他眉眼凉薄看着停在不远处的玄黑色马车,声音低得好似在呢喃自语。
“孤的枝枝。”
“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听话。”
“孤竟不知要拿枝枝如何是好。”
裴砚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忽然拔出腰间挂着的长剑,没有一丝犹豫朝百里逢吉刺过去。
刀剑相交替,在黑夜中碰撞出刺目的火星子。
两人都没说话,锋利的兵器相撞的声音,仿佛砸在林惊枝的心口上。
“少夫人。”晴山大惊,见林惊枝掀了车帘就要下去。慌忙拉住她的衣袖。
林惊枝坚定朝晴山摇头,她声音苦涩:“大姐姐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害逢吉。”
马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住,晴山缓缓松了手,她垂眸朝林惊枝笑了笑:“无论姑娘做什么,晴山都听姑娘的。”
“若是姑娘不在了,晴山会陪姑娘一同离去。”
林惊枝没说话,抬手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她垂在袖中的掌心微微发紧,含着冷意的眸光缓缓扫过,宫门城墙下是一滩滩被雨水浇成粉红色的血水,尸首不知去了何处。
今夜大皇子和沈大将军逼宫,已不知死了多少人。
本该被纠缠在宫中,保护天子的裴砚,不知何种原因出现在了宫外。
百里逢吉被裴砚一刀捅穿腹部,长刀撑在地上,他勉强朝林惊枝笑了笑:“姑娘。”
“逢吉以后恐怕不能再给姑娘蒸桂花糕了。”
刀尖再也撑不住他身体重量,他骤然倒在血泊中。
“逢吉。”林惊枝分不清脸上沾着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想也没想,就朝百里逢吉倒地的方向跑去。
可下一瞬,她忽然被男人滚烫掌心揽过纤细腰肢,死死圈在怀中。
“枝枝。”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裴砚染血的指尖,摩挲着林惊枝白皙后颈,他似乎站不稳,步伐踉跄往前靠了靠,没有一点力气的右手,一点点垂下。
他看着瑟瑟不安缩在宫墙下的小妻子,眼中笑得疯狂偏执:“告诉我,为什么要逃?”
“为什么就不愿听我的话?”
林惊枝跌坐在地上,被他浑身戾气吓得缓缓后退。
“裴砚,你是疯子。”
“疯子?”裴砚瞳仁蓦地一颤,他声音凛冽,步步逼近,仿若从地狱而来。
林惊枝颤颤巍巍举起手中握着的匕首,她哭得整个人都在抽搐。
“枝枝,你是不是想杀我?”裴砚俯下身,他咬着她耳尖哑声问。
林惊枝握着匕首的掌心,根本没有任何力气。
她想告诉他,祈求他,放她离去。
可下一瞬,刀尖入肉,滚烫鲜血喷了她满身都是。
裴砚握着她的手,锋利匕首已没入胸膛。
林惊枝眼眸瞬间睁大,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单膝跪倒在她身前的男人,语调发颤:“为什么?”
裴砚抬手,覆着薄茧的掌心,温柔为她擦去脸上沾着鲜血的泪。
“枝枝,是我错了。”
“前世的债我拿命还你,好不好?”
他深邃乌瞳内,是毫不掩饰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