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歌且行 作品
71. 第 71 章 “没什么事,就是咱们可……(第2页)
“何家这是也打算与叶家结盟了?”季朔廷继续往下看,然后将信纸扔到边上,开始下床穿衣,“跟咱们查到的所差无几。”
“何湛的爹就任于翰林院,恐怕是在京城听到了风声,所以才倒戈投靠聂相,而何湛必定是得知了别的消息知道叶洵的计划会失败,所以留了后手。”萧矜说道:“秦兰兰一死,秦望即刻回云城,海城知府前两日也遇害,而他又曾是秦望的门生,叶家和聂相就是奔着秦望去的。”
海城是运输军饷的必经之地,北疆千万将士就等着这一批补给,一旦军饷在途中出了错,北疆的将士们将面临灭顶之灾。
皇帝先调三皇子去北疆在前,后派出萧云业在后,摆明了是剥夺了三皇子夺嫡争位的机会,又将立大功之任交给六皇子,储君之位属意谁,已然十分明了。
更有甚者,皇帝或许已经动了杀心,想在六皇子登位之前为他清扫障碍。
萧矜深知这一趟北疆之征只怕凶多吉少,且北疆环境恶劣,没了后续的补给,将士们未必能熬过这个早春。
聂丞相竟如此胆大包天,偷梁换柱暗动军饷。
但何湛的行动带来了京城的动向,至少这些日子的辛苦没有白费,他们终于从其中查出了端倪。
吴成运的这封信其实作用不大,主要还是蒋宿送来得太晚,眼下军饷成了最大的问题,若是叶家已经得手转移走了军饷,那么等待北疆将士的将会是极为凄惨的结局,甚至有可能还没动手打仗就先生生饿死。
聂相能够换出军饷,可见其朝中势力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他敢做就能确保北疆的消息绝传不到京城。
“如何?想到办法了吗?”
长久的沉默之后,季朔廷已经穿好了衣裳,转头询问萧矜。
萧矜斜靠在软椅上,用手支着脸,闭着眼睛像是假寐,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用不了多久刘家和齐家被抄的旨意就会传来云城,这两家经商多年富得流油,必定能将军粮的空缺给补上。”
季朔廷听后笑了一下,“萧小少爷是要当明匪?”
“明匪当不得,只能当暗匪,不论如何也要补上军饷空缺。”萧矜的眸中染上沉沉郁色。
这不是十条八条命,而是几万将士的性命,绝不是儿戏。
季朔廷站在窗边,束起的长发露出光洁的后脖子,初升的朝阳迎面探入窗子,他偏头,金色的光勾勒出英挺的眉眼,笑容温良而无害,“也确实该给叶家送上一份大礼。”
萧矜与季朔廷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有着旁人所不能理解的默契,甚至有些话说了一半,另一人就已经懂了剩下的意思。
劫财一事不能动用萧家或是季家的人,一旦打草惊蛇则必会失败。
二人先按兵不动,等着京城传来消息。
这正月十五一过,日子就快了起来,朝着二月奔去。
二月初便是海舟学府开课的日子,闲了那么多日,陆书瑾终于又能捧着书本重返学府。
两个月没来舍房,被褥都泛着一股潮意,她先是将东西都拿出来晒了晒,又将其他必要的东西给一一整理,不打算继续住在这里了。
从那个小宅院走到海舟学府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住在舍房终究有诸多不便,在舍房更为自由清静。
让宅中的下人将东西全都搬回学府,她站在门外挂锁的时候,正碰上了来舍房的梁春堰。
“陆兄日后不住此处了?”梁春堰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问她。
“我在外租了宅院,不住岂非白白浪费银子?所以就暂时不住舍房。”陆书瑾道。
“看来日后就不能跟陆兄一同去学堂了。”梁春堰的语气像是有些遗憾。
去年仲冬,陆书瑾调回甲字堂之后,梁春堰的确与她一同去学堂过一段时间,只是那时候的陆书瑾情绪持续低落,且并无结交他人之心,一直与梁春堰保持着距离。
但梁春堰好像并不在意这些。
陆书瑾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说道:“是啊,不过我们还能一起走出学堂。”
梁春堰跟着笑,随后与她一同去了甲字堂。
甲字堂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鲜少有吵闹的时候,与丁字堂为两个极端。陆书瑾并不想有偏颇,但是在甲字堂里念书习字,的确会让她更容易平静,也更舒坦一些。
如此一来萧矜就往甲字堂跑得十分勤快,一下学就去找她,喊着她一起用午膳,晚上也将她先送回宅子再回去。
在旁人眼里,两人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从前,自然而然也就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关于萧矜好男风的谣言便久久不息。
有人坚信,有人不信。
但这也并不影响萧矜分毫,在不为人知的时候,萧矜依旧会压着陆书瑾亲吻,虽然每次都以辛苦的克制结尾,但萧矜乐此不疲。
二月又是春闱的时候,天下考生皆赴京城赶考,一直持续到二月半才算结束。
接下来发生了四件事。
两件大事,两件小事。
头一个大事,是关于刘齐两家的降罪也终于落下来。
毫无例外,妇孺流放,男丁斩头,家产尽数充公。
前去抄家的是何湛和方晋带头,其中叶洵在里面督察,连着五日轰轰烈烈的抄家行动,引起不少百姓的围观,将刘齐家宅之中所有值钱的物件全部搬走,名下产业与存在银庄的财产也一笔笔全都清算个清楚,皆搬到西郊城外的驿站暂存,只待清点完成之后再一并运去京城,上缴国库。
第二件大事,是还没等衙门所有东西清点完成,驿站就被山匪给劫了。
山匪个个人高马大,脸上蒙着黑布,耍着大刀闯进驿站,把从刘齐两家抄出来的东西和银两洗劫一空,搬得什么都没剩下。
云城多年没闹过匪,谁也没想到如今会突然冒出来一帮野匪来。
城外往北约莫二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处兵营,其中培养了三万精兵,一直交由萧云业带着,其作用是驻守云城。
云城是土地肥沃的富硕之地,养出了不少达官子弟,高门望族,这批精兵五年一换,若天下太平则一直驻扎于此,若边疆动荡则会跟随萧云业远征抗敌。
旦凭虎符行事,不认明主。
不过萧矜这些年总跟着萧云业去军营锻炼,与其中不少将士关系交好,如今萧云业也不在城中,他骑着一匹快马赶赴运营,调出来十几二十人,只要没人发现,便不算是私自调兵。
萧矜胆大包天,与军营中的兄弟一合谋,挑了个夜黑风高的时机动手,与季朔廷一起抢了个盆满钵满。
将士们的行动力极为迅速,连夜将东西送走,去追赶运送军饷的队伍,在叶家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完成了这一切。
衙门是最先得到消息的,随后赶去驿站检查,发现东西果真搬空,赶忙又通知尚在睡梦中的叶知府,然而等他们知晓却是为时过晚,再想追查也于事无补。
此案是一桩大案子,叶知府连着几日不眠不休,查不出任何头绪来,云城之中人心惶惶,议论纷纷,不知这一批野匪从何而来。
这消息报上去必定会惹得皇帝震怒,叶家暂时将消息瞒下,不敢上报。
然后就是小事。
头一个小事,是蒋宿这几日非常闷闷不乐。
萧矜发现他总是唉声叹气,萎靡不振,脸色极差,于是便询问其原因。
蒋宿又重重叹一口气,说道:“我前段时间捡了一只狗回家养,那只狗真的很丑,我有时起夜看到它都会觉得害怕。”
萧矜很是奇怪:“你就为这事郁结?”
“并非。”蒋宿说:“三日前我才发现那只狗不是吃得太胖,而是带了崽,它连下了六个小狗崽,个个都奇丑无比。”
说来这事,蒋宿就气得不行,只觉得梁春堰这人完全就是故意的。
本来蒋宿养狗都是在偷偷地养,不敢叫家里人发现,每回将自己的饭剩下半碗给它吃。好在这黑心眼也挺乖,从不乱叫,起早和夜间带它出去溜溜就行,在房中偷偷养了半个月也没被发现。
但三日前这狗突然下崽,一连下了六个,蒋宿差点给它磕头求它别下了。
若是他心狠上一狠,把狗崽悄悄找个地方扔了,倒也能解决问题,但是看到那小小的一团在地上爬来爬去,蒋宿又很是不忍心。
刚出生的小狗崽很能叫唤,尖细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又有六只,叫起来吵得他耳朵嗡嗡响,为了不被发现,蒋宿将狗崽全藏在寝房最靠里的柜子中,平日里门窗一关,那声音倒也传不出来。
最要命的是黑心眼喂养不了六只崽,蒋宿怕这小小一只饿死,就喊着随从起来大半夜给它们喂上两次面糊糊,白日他在学堂,就全交给随从去喂。
连着三日,蒋宿就扛不住了,在乔百廉的课上也呼呼大睡,然后被吼出去站着。
提起此事,蒋宿简直要掬一把辛酸泪。
萧矜见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那回头我帮你找找那些狗崽的去处。”
蒋宿一听,立即热泪盈眶,只觉得萧矜是菩萨再世了,抱着他的胳膊不住地吹捧。
没过两日,所有狗崽就找好了去处,是城郊的养狗场,专门培训猎狗和护院狗的地方,那里正巧有刚下崽的母狗,足够养活六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
蒋宿亲自去了一趟,见那地方可靠,便也放了心地把小狗送过去。
后来在学堂里碰到梁春堰他都是缩着脖子躲着走的,生怕他走到自己面前一脸温柔地问他狗命照顾得如何了。
还有第二件小事,就是乔百廉喊了陆书瑾去夫子阁中,提起万卷书大赏会一事。
说是隔壁嵩县有位德高望重的大人举办的文人聚会,会邀请很多上京赶考的人去参加,以文会友,同时也会让前辈传授后辈们科考经验。
乔百廉想让陆书瑾与梁春堰二人去参加,长长见识。
来回的路程要六七日,大赏会也要举办八日,总得要半个月的时间,陆书瑾没有直接答应。
她在用午膳的时候与萧矜提起此事,萧矜说道:“我知道,是袁老先生组织的,他曾是内阁的大学士,相当有名望,告老还乡之后总是喜欢办这些以文会友之宴,每年春闱结束都会有这么一次,你去看看也好。”
陆书瑾也想去看看,她见萧矜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也十分支持她去,于是便回了乔百廉的话,答应前去嵩县。
只是梁春堰却拒绝了,称还有其他要事脱不开身,只得遗憾放弃。
陆书瑾回去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万卷书大赏会在三月初开始,赶在二月二十出门,路上行个六七日,早到一些也不打紧,若是路上耽搁了,时间也足够。
她这边忙活着收拾东西,那边萧矜就缠着乔百廉不放,就等着乔老松口让他也陪着陆书瑾一同前往嵩县。
眼下萧云业赶赴边疆,乔百廉并不放心他去外面乱跑,起先没有答应。
但是萧矜软磨硬泡,往夫子阁跑了好机会,回回都给乔百廉保证绝不会在外惹是生非,且说陆书瑾性子柔弱,去了外面指定受欺负,有他在也能保护陆书瑾。
如此不知疲倦地劝说,成功让乔百廉感到厌烦,松了口让他也一同前往。
萧矜兴颠颠地收拾东西,与陆书瑾一同坐上了海舟学府的马车,将赶车人换成了陈岸和另一个萧家随从,而后出了云城前往嵩县。
二月下旬,天气已经不算寒冷,太阳一出来照在身上也暖洋洋的。
陆书瑾头一回这样出远门,她趴在车窗上,探出半个头往外看,风抚过她的发,在白嫩的脸旁肆意飞舞,将沿途的风景尽收眼底。
萧矜坐在她旁边,盯着那碎发许久,最后伸手将碎发拢到她的耳后,问道:“你有想过要回姨母家吗?”
陆书瑾没想到他突然提起此事,便扭了个头说:“当然没有。”
“我如若回去,定然会被他们抓起来,再扭送上花轿去。”陆书瑾道:“他们对我只有养恩没有育恩,日后我若是赚了银钱,再将这些年所用的银钱还回去,与他们两清。”
她虽然看起来娇小柔弱,但那双眼睛总是满含力量,有着她自己的主意和主张,把自己的什么事都一一考虑好,不需旁人操心。
萧矜对她这模样颇为喜爱,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摸了两下就往下滑,揉着她的脸。
随后他就弯腰凑过去,落一个吻在陆书瑾的脸颊上。
这段时日萧矜黏得很紧,有时候会影响到陆书瑾看书习字,于是她制止了萧矜这种无时无刻的索吻行为,严格缩减,要求一日只准一次。
萧矜强迫不得,偶尔哄骗倒是能骗到,但也不是次次都能得逞,是以每次亲吻他都要抱着陆书瑾很长时间,直到她出手推拒,扭头躲闪才肯停下。
只是萧矜结束一吻就匆忙离去的次数也渐渐增多,让陆书瑾很是摸不着头脑,问了两次萧矜支支吾吾并不回答,她只得作罢。
白日赶路,晚上找客栈住店,两人一人一间房,边走边玩,如此行了四日。
第四日夜晚进了客栈,陆书瑾坐在桌边抄录书籍,萧矜则像前几夜一样先去检查门窗,确认都可以锁上且从外面打不开之后,才回到桌前。
他又点了一盏灯,说道:“光线太暗下看书对眼睛有伤,不用给客栈省灯。”
陆书瑾应了一声,从书本中抬起头,“咱们还有多久到?”
“再行个三日吧。”萧矜说:“路上没有耽搁的话,应当会在二十七之前到,还有时间去县里玩一玩。”
陆书瑾问,“你先前去过?”
萧矜轻笑,“自然,学了骑马之后坐不住,与季朔廷一起在云城附近的城县都去玩过。”
两人正说着,忽而有人叩门,是店小二送进来的茶水。
陆书瑾正好渴了,提壶便倒水,喝了两杯后方解渴。
萧矜却面露古怪,拿起其中一个杯子到面前仔细瞧了瞧,再用指头一抹,也不知道在探查什么。
陆书瑾凑过去,没从白杯子上看出什么端倪来,问道:“怎么了?”
“无事。”萧矜搁下杯子,转身就出门唤了陈岸,交代了他一些事情。
不多时,陈岸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两个瓷瓶,还有一个包着帕子的东西,陆书瑾偏头看了一下,没瞧出是什么。
但是见状也知道这情况定然不是萧矜口中说的无事,她看着萧矜走过来,又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陈岸关上了门,房中安静下来。萧矜从瓷瓶里各倒出一颗小药丸,“张嘴。”
陆书瑾张开嘴,那药丸就被他送到了嘴里,顺道往她脸上轻轻掐了一把,而后只听他低低道:“没什么事,就是咱们可能入住了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