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神秘的涡流,拂雪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白雾笼罩的空茫蜃影。
雾气如水流弥散,奔腾作幻惑的云海。富丽堂皇的宫殿与宏伟的楼船在浓雾中若隐若现,飞鸟走兽、贩夫走卒的影子穿行而过,就像一场描摹历史的皮影。
“吾听说,拂雪生而知之,幼时曾与长辈争论神舟大陆的形貌。拂雪曾言星海无垠,天外有天,吾等所见之苍穹并非薄暮一片,脚下的扁舟也本应如鸡子般浑圆。对否?”女丑的声音如天外而来,她行于拂雪身侧,引渡她走向远方的云海,“夏虫不可言冰,蟪蛄不知春秋。如今生活在神舟大陆上的子民早已忘记,吾等的故乡本是星海中最美的一颗星。它似珍珠亦似琼玉,若非天地大劫将其毁去,吾等又何必颠沛流离?”
拂雪微微拧眉,缄默不语。好在女丑也无需她做出回应,只是道:“拂雪可曾思忖过,为何神舟大陆的地貌如此神异?为何中州与云州偏偏如此巧合形成阴阳太极?为何众生上下求索只为飞升?为何上古蒙昧未开的始源年代中,会有曾经统治神舟大陆的‘神明’?为何地上的生灵血脉中会流淌着诅咒,为何世间会有难解的诡秘?”
拂雪偏头望向女丑,她确实思考过这些渺茫且无谓的问题。
女丑的话语沧桑而又平静:“神舟,原是一艘驶向星海的船舟。它承载着希望的火种,背离家乡,履行船只远航的使命。”
女丑一手伸出,朝云海一指。霎时间,风云幻变,黑暗降临。
拂雪看见了星海,一望无际的宇宙。她在七曜星塔修行之时曾借天枢星君的助力,以灵视观望此世的天外天。拂雪没有料到的是,这位一目国国主仅也有一手不逊于天枢星君的点星秘术。能随手幻化出寰宇之景,若是对天文星相没有广博独道的体悟,是不可能做到如此举重若轻的。
“一场无可避免的量劫,毁灭了吾等的故土。”
女丑所指之处,一点幽微自暗处而生。一颗璀璨明亮的星辰被黑暗吞没,就像涨潮的海水,决堤的洪灾。不仅只是那颗明亮如珠玉的星辰,就连女丑点化而出的星海也被扩散的幽暗黑雾瞬息吞没。这个“瞬间”对寰宇而言或许很快,也或许很慢,但唯一可以被见证的结果便是灾厄的无从反抗。
没有一颗星辰能令弥散的黑潮止步,也没有一颗星辰能在黑雾中苟延残喘。它们被剥夺了光辉,失去了颜色,在黑潮的吞没下,寰宇无可遏制地步入永恒的死寂。
一切文明与智慧生灵的终末,女丑以人所能掌握的极限描摹了这一切的发生。它并不是灾厄的全貌,但已是蝼蚁所能见证的全部。
“吾等自诩鼎盛的所有,在祂的余威中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女丑再次曲指轻点,“吾等无从选择,只能选择逃离。”
拂雪看见,女丑的指尖,那颗寰宇中最璀璨明亮的星辰在黑潮中四分五裂。它的碎片散作八方,连成形似网格屏障一样的锚点。而让人倍感错愕的是,这颗星辰的绝大部分碎片不退反进,它们像寻死的兽般一头撞进了黑雾的潮水里。弥散的黑雾在碎片爆裂的余波中翻涌,像撞上礁石的海浪般暂缓了冲击。与此同时,一颗微弱的、宛如尘埃般渺小的碎片乘风起势,它像一个跑得跌跌撞撞的孩子,又像破开风浪的一柄利刃。最终,那粒微尘在余波掀起的巨浪中飘然远走。
“拂雪,你看。”女丑向前一指,指着远方那渺小的星斗。
“那,便是神舟。”
……
“相传远古时期,人皇氏便一直肩负着守护神舟、指引人族的使命。
“那时天地蒙昧未开,人们还生活在无光的黑暗里。后来,天与地分隔开来,浊气下沉,清气上升,便形成了上清界与变神天。而清浊二气相融,生机顿生,便有了欣欣向荣的人间界。远古蛮荒时期,当时生活在神舟大陆上的人并非现在的人族,而是被人族称为‘神’的另一个族群。
“祂们先天便拥有移山填海、改天换地的伟力,祂们拥有展望古今未来的眼界与智慧。祂们是上古时期,最先接触‘天之道’的族群。”
楚夭翻过手中老旧的竹简,将上面铭刻的史记译作白话,当做小故事讲给“旁人”听。“旁人”没有回应,她也不以为意。即便自娱自乐,她也十分快活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