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归 作品

245.【第89章】拂雪道君 双方对峙各出招……(第2页)

宋从心二指抵在灵希锁骨下方,苍翠的绿意从她指尖蔓延,化去玄中道人打入灵希体内的劲气,黏合起她被震碎的气脉。也幸亏施救及时,否则灵希即便日后还能修仙,恐怕也会落下难以疗愈的病根。玄中道人这是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废了明尘上仙的徒弟。

“……明尘掌教,还有拂雪道君。”玄中道人沉着脸,语气不好,“拂雪道君这是在做什么?闻人掌门的爱子尸骨未寒,你竟还有心关怀凶手!”

“玄中。”明尘上仙喊出了他的道号,几乎是在明尘上仙开口的瞬间,一股沉重的力道便将玄中道人钉死在了地上,“你越俎代庖了。”

玄中道人僵着脸站在原地,原先打好腹稿的话语竟一句都说不出口。他想继续摆出冲动鲁直、直言敢谏的模样,但喉咙却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烙铁,而明尘上仙竟也不看他,径自从他身边走过,缓步踱到闻人山的面前。

“……明、明尘掌教……”闻人山抱着儿子的尸体,面上老泪未干,却在看见明尘上仙靠近的瞬间紧张了起来。尽管对于儿子的死亡满心悲愤,但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敬畏与尊崇也不可能一夕间便烟消云散。因此闻人山只是愣怔地看着明尘上仙在他面前俯身,二指轻轻点在闻人炎的眉心上。“死气聚眉,断气已有些许时辰了。”明尘上仙抬头看了看天色,“阴阳相冲,应当是未时三刻出事的。何人最先撞见此等情景的?”

秩序俨然的无极道门弟子分列退开,让出一条道来,一名身穿外门服饰的女弟子越众而出,拘谨恭顺地行礼道:“回尊上,是弟子。”

“我记得你是拂雪的随侍。”明尘上仙点破云迟迟的身份,“复述一遍你今日的见闻。”

“是,弟子今日卯时一刻起,为准备首席的分神大典而前往无极主殿……约莫午时三刻被膳食居的师妹拜托帮手,期间不慎弄脏衣物,为免失礼而前往偏院更衣……方才,进入庭院,看见衣上染血的灵希师姐从内院步出,闻人少宗倒在直对正门的香炉旁,侧首直观,未瞑双目……”

“也就是说,你并未直接看到灵希动手。”明尘上仙颔首道。

“是,弟子并未看见灵希师姐动手。”

“你可有察觉有异?”

“……”云迟迟面露难色,但仍旧仔细地回想,她不愧是能被长老选出来作为拂雪道君奉剑者候补之人,只听她语速飞快道,“弟子午时于膳食居忙碌之时曾听其他弟子闲谈,有位内门师兄唤人前往太初山向掌教您禀告仪式的筹备结果。那名跑腿的内门弟子名唤‘商和’,据说与灵希师姐相识,后来有管事弟子说要知会灵希师姐一声时,那名弟子站出来说他路上恰好遇见灵希师姐,已经转告师姐知晓了。”

也就是说,午时到未时期间,灵希还在太初山上。

“灵希师姐寡言少语,平日里不爱外出,时常待在文光院里,也鲜少与其他弟子往来。首席的分神大典,宗门内热热闹闹的,也从不见灵希师姐下山一观……”

也就是说,“从不下山”的灵希要在不到半个时辰的间隙内下山,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来到这个僻静的院落里,并将闻人炎虐杀。

若是蓄意谋杀,为何要选闻人炎,为何要自毁前途?若是神志不清,又如何做到掩人耳目?

“再则,灵希师姐身穿的是室内服,虽不算失礼,但通常不会用于大型仪典……”云迟迟下意识回头看了灵希一眼,犹疑半晌,“而且,还、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约莫是半年前发生的,这件事首席也知道……”

“你说。”

“当时赏花宴上,灵希师姐醉酒后被带回文光院,清醒后洗漱时手上亦有血迹,但当时,灵希师姐身上并无伤口……”

莫名出现的血迹,堪称诡异的行踪,种种疑点让这原本一目了然的凶杀案突然变得诡谲莫测。众人面面相觑,都从中品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

闻人山也不是傻子,他抱紧了儿子的尸体,一时间老泪涟涟。虽然事情的真相还未明了,但他也明白自己可怜的儿这是被人作了筏子,卷进针对大宗的阴谋中了。

明尘上仙也没有妄下定论,他只是转身看向闻人山,道:“既是在我宗出事的,我宗定会承担起责任。令郎可曾燃过魂灯?”

“有、有的!”闻人山先是一愣,随即连连点头。

“取魂灯来,只要魂魄未散,无极道门都会给你一个交代。”明尘上仙如此承诺,修士不入轮回,因此兵解后仍能存世。但想要重获肉身再入仙途,没有机缘与庞大的资源支撑那也只是一个奢侈的空谈。但明尘上仙的承诺,没有人会怀疑他能不能做到。

“……好。”事情峰回路转,大喜大悲之下,闻人山险些昏厥了过去,“多谢……明尘掌教。”

明尘上仙三言两语便摆平了此事,人群有些难以抑制的躁动。而这时,玄中道人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他鲁直道:“掌教是打算这样便当做无事发生吗?”

“当然不。”明尘上仙平静地回首,事情当然不会就此结束,毕竟敢在拂雪分神大典上陷害灵希的贼子还没揪出来。明尘上仙并不解释之后将会有怎样的腥风血雨,他只是看着玄中道人,仿佛想听听他还要说些什么。

明尘上仙分明只是平视,但玄中道人却有种被人居高临下的蔑视之感,他大声道:“明尘掌教,我也曾是无极道门的弟子,我尊您敬您,将您视作敬重的长辈。但您现在是在做什么?包庇罪孽,粉饰太平,即便杀人之事另有缘由,但——”

玄中道人猛然指向灵希,仍在拂雪怀中的灵希睁着一双明显非人的金眸,瞳孔隐隐竖作一线。

“您竟然包庇妖魔之子,甚至还收其为徒!”玄中道人语气悲昂道,“今日杀人之事绝不会是例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斩妖除魔为我辈之道,您身为正道魁首,怎可负之?!”

玄中道人此话一出,众人哗然,正道魁首的弟子竟是妖魔之子,这简直骇人听闻!

莫说那些受邀而来的宾客们了,就连无极道门的弟子也不禁露出错愕之色,显然这弟子的身份在无极道门内也并非人尽皆知。要知道,明尘上仙当年的天剑之名就是涤荡四海、斩却无尽妖魔而来,如今他竟然背离曾经的道途,收妖魔之子为徒?!

来宾如滚水浇油,沸腾得一塌糊涂,有人如玄中道人一般倍感激愤,也有人恨不得割了耳朵不听这要命的秘闻。玄中道人趁热打铁,乘胜追击,他作痛心疾首状:“我想不通您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做这种事,今日之事即便是遭人算计,那也是因其立身不正,本就有失控的危机!可您却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带过,为何?您不是向来大公无私,以庇佑天下苍生为己任吗?为何要坐视这等祸患存在,您是对这孽障生出私心了吗?”

“她不是孽障。”与玄中道人的慷慨陈词相比,明尘上仙实在过于平静,他颔首,语气轻描淡写,“我收其为徒,确有私心。”

此话一出,本就沸腾的人群更是惊疑不定。玄中道人猛然低头,他手中的獬豸印正对着明尘上仙,且没有任何反应。

这意味着,明尘上仙并没有说谎。时隔多年,那高高在上的人神终究还是走下了神坛,并且生出了为人的私心。

计划如预料中的那般顺利,玄中道人喉结微微一动,他心如擂鼓,热血冲上天灵,身上却冷得几近战栗。明尘上仙有了私心,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人将辗转反侧、寝食难安,但这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毕竟神难以杀死,但人却可以,因为人有软肋!

“这不可能!”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众人回头,便见一个身穿无极道门外门弟子服饰的弟子扶着门框,拼命挤开人群而来。

宋从心闭了闭眼。她心想,终于来了。

虽然地点不对,人也不对,但眼前这一幕简直如同书中的故事在自己面前上演。

“明尘掌门,您怎会是这等罔顾人伦、离经叛道之人!”那少女尖声大叫着,她神情恍惚,看上去仿佛信仰崩溃,“灵希这贱人不仅是妖魔之子,而且她还对您抱有不伦之情!您既然知道,便应该废她仙骨,将她逐出仙门,怎可还将这等罔顾人伦的孽物放在身边?!”

“天道在上,我婓语愿以道心为誓,我口中所言无半句诳语,字字皆真!”

婓语尖锐的宣誓在苍穹下回荡,整座庭院却仿佛被人下了静音咒般,仗马寒蝉,针落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