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红日而去,苦刹的苍穹上有两座环绕红日而建的双子塔,它区分阴阳、黑白与生死。”
“登上那座双子塔,是离开苦刹之地的唯一方法。”宣白凤被宋从心背在身后,覆在她耳边,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双子塔分为黑白二色,如太极双生。老兵告诉我,苦刹之地被划分为阴阳两面,一面乃元黄天,一面乃变神天。若是能夺得塔的掌控权,便能主宰苦刹之地中的一切。两座塔之间此消彼长,宛如戥秤一般,轻者上升,重者下沉。哪一方的筹码更重,哪一方便更占上风。”
“双子塔以何物作为筹码?”
“您听说过佛门典故中的阴间二鬼夺衣婆与悬衣翁吗?传说夺衣婆会将死者的寿衣脱下,悬衣翁会将其悬在树枝上,以此来称量死者的罪孽与命重。双子塔也是如此,它衡量的是无形之物,既一个人的命重,无论是罪孽、气运、愿力、功德还是别的什么……”
“等等?这样听起来,双子塔之间似乎还有一场关于权利交接的决斗?”楚夭不擅长权谋与分析复杂的情报局势,但这一路走来,即便听不明白她也会努力的记住,“你说苦刹形似沙漏,分阴阳两面,若我们所在的这一方面代表元黄天,那另一方莫非是变神天?”
“是的,元黄天所在的白塔以及变神天那方的黑塔,两方此消彼长,却又相生相克。”宣白凤道,“想要夺取苦刹之地的所有权,就必须双方都站在双子塔上。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赢家掌控这片罪土,输家便会沦为红日的祭品。但是变神天是什么地界,你我都心知肚明。老兵告诉我,若是苦刹之地落入魔界之手,毫无疑问,他们会大肆夺取胃囊中储存的养分。”
“养分能做什么?”楚夭一想到那所谓的养分实际是一切生灵溶解后的泡影,便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
“很多,仙长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最纯粹、最平和的炁。”宣白凤不知道楚夭和梵缘浅的身份,但如今已经没有寒暄与相识的必要,她必须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知给唯一有可能将希望带离此地的人,“它既不是蕴含清气的灵炁,也不是会致人疯狂的魔气。经过红日的提纯与炼化,它便是一团再纯正不过的灵能,是开天辟地前未分清浊的混沌之气。毫不夸大地说,你甚至能藉由这些养分,再创造出一片天地。”
“对魔修而言,它恐怕有致命的吸引力。”梵缘浅道。
“不错,得到这些养分,魔修甚至能不经历任何天谴便横跨数个大境界。更有甚者,它还能将变神天那等生灵止步的险恶之地化为世外桃源的千里沃土。”这让那些魔修怎能不疯魔?怎能?宣白凤竟有些忍不住想笑,讽刺而又悲凉,凡人一生的意义在那些人的眼中看来竟还不如一团炁。
眼下一行四人一猫正在赶路,遵循宣白凤的指引,她们将要赶往百里之外的奈何之谷,也便是五毂国帝都永安的失落之地。
修士的脚程并非凡人可比,宣白凤耗费了数年才探索到的地带,对于宋从心等人也不过是数日的行程而已。若不是为了隐匿行踪不可御剑而飞,宣白凤的身体状况也经不起过度的奔波,她们的速度还能更快。在此期间,那只莫名其妙缠上来的影魇始终不成离去,有了先前几次被阴影吞没保护起来的经历,就连对魔物最为敏感的梵缘浅也意识到这只玄猫对她们没有恶意,默许了它跟在她们的身旁。
玄猫外表的影魇只有巴掌大小,小小一只也不闹人。平时就趴在宋从心或者楚夭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甩着两条毛茸茸的尾巴或是舔舔自己的小爪。宋从心觉得这只魔物一定有自己的思想,因为它偶尔趴着趴着就突然来气,随即啊呜一口就啃在了宋从心的脑袋上。
然而已经塑成金石玉骨的宋从心对此根本不痛不痒,对这只猫放任自如。若是对方闹得有点过了,她便拎着它的后颈把它从身上撕下来丢给楚夭,任由清亮甜腻的幼弱声音在身后或是哀怨或是愤恨地喊叫。
宋从心并没有尽信宣白凤的话语,毕竟宣白凤的情报也是从别人手中得来的。再加上经历过那些非人的摧折,宣白凤看似正常,实际灵魂已经开始不稳溃散。宋从心并不是不愿意相信宣白凤,只是在二次审查情报的准确性时她会更加慎重。
即便是从天书中得到的情报,宋从心也会再三确定,避免自己陷入盲区。
“我们到了。”
宋从心踩在一处山崖的边缘,注视着位于下方的庞大坑洞。这仿佛是一颗天降陨石砸出来的陨坑,自宋从心等人所处的地段往下皆是龟裂的大地,地表深深的凹陷下去。在看到这片土地惨况的瞬间,闪过脑海的第一个想法绝对是“无人生还”,但事实就是,这个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大陨坑中坐落着一个被厚重城墙环绕的城市。
因为她们所在的位置较高,几乎能将下方的景象一览无遗。第一眼望去时主宰心灵的是一种无言的震撼,空旷的林野与广袤的大地会带走一些郁结的愤然,然而当她们凝神细看之时,又会发现那看似壮阔繁华的城市只是虚无的幻象。这座城邦连城墙都已坍塌损毁,看似完好的屋舍早已无人居住,街道无人来往,到处都显露出一种破败的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