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归 作品

70. 【第37章】内门弟子 氐人神主名大壑……(第2页)

 
 

    宋从心沉默,她和姬既望对视,少年的神情认真而又诚恳,当他以这样的眼神看着一个人时,天底下简直没有人能拒绝他的请求。
 
 

    “我知道了。”宋从心看向远处扎营的海民们,“我便与她一道吧,飞行法器应当能突破重水,不必原路回返。”
 
 

    “甚好,我和吕叔便在这里等你们。”
 
 

    时间不等人,宋从心多长了一个心眼问了吕赴壑一声,得到了吕赴壑相同的回答。部分海民的确已经难以为继,对于撤退之事也没有太过反对,杨灿、周强和东余立等人意识还算清醒,对重溟城多有忧虑。但在吕赴壑不知道和他们说了什么之后,他们也同意回返。
 
 

    宋从心身为明尘上仙的亲传弟子,别人有的,明尘上仙自然不会让她缺。她拥有两件飞行法器,一件是明尘上仙予她自用的,名为“丹心一叶”,其外形是一座清幽雅致、形如柳叶云舟。另一件可以载多人的飞行法器则是持剑长老作为见面礼相赠的,名为“十二重楼”,非常符合纯钧上仙的喜好,够大、够气派、够结实,花里胡哨的功能也多。平日里宋从心自己是不会用的,除非跟同门一起外出。
 
 

    此时用十二重楼来承载探索队的成员,倒也正好。
 
 

    临行前,宋从心与姬既望告别。这位鲜少有表情的少城主定定地看着她,不知为何忽而一笑,这一笑便仿若皎月生辉,明珠有光。
 
 

    “宋从心,与你相识,真是恍若大梦一场。”
 
 

    ……
 
 

    “……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撒谎。”吕赴壑站在姬既望的身后,姬既望看着远去的楼船,吕赴壑则看着仰着头的他。
 
 

    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不知何时,一夜间便长大了。
 
 

    “本来不会的,但在梦里推衍过几次、十几次、无数次,便知道要怎么说了。”姬既望看了一会儿,回过身,迈开步子道,“走吧,吕叔。”
 
 

    吕赴壑叹了一口气,沧桑道:“拂雪仙长一片赤忱,她发现你骗了她,日后怕是会耿耿于怀的。”
 
 

    若是宋从心早生十几年,那她一定会知道,重溟城主姬重澜的武器便是一刀一扇。这二者的确是氐人国的圣物,但后来却被姬重澜炼作了本命法器。既然是本命法器,姬重澜奔赴深海时又怎么可能不带上它们?
 
 

    姬既望伸手捂嘴,张口一吐,一颗滚圆滚圆、颜色稠艳如东方晓霞的金珠便被他吐了出来。这便是“龙神目”,传说氐人国的王以黑刀斩杀东海恶龙之后,取其额心神目平定四海狂澜。唯有“龙神目”乃此珠之原名,“月幽微”与“朝潮暮汐”皆是姬重澜炼化本命法器后取的名字。幼时姬既望因血脉返祖而神魂不稳,此珠便被姬重澜取来,予他吞入丹田蕴养神魂、滋补血脉,如是经年,不曾离身。
 
 

    宋从心同样也不知道,氐人王族血脉觉醒便可洞悉“织梦”之能。寻常氐人只能织就鲛纱,氐人王族却能织就那些无形无相之物。
 
 

    在此世,太阴星君不仅与潮涨潮落有所牵系,同时它还是一切灵性的归宿与指引。因此,大部分修行卜筮之道的人都须接触星月之力,一切预知也必须遵循月相的演变。氐人曾经的每一代巫都出自王族,他们天生便有织梦之能,同时也能在梦中推衍预知自己与家国的宿命。
 
 

    自从血脉开始觉醒,姬既望便没有停止织梦。在那一个个潮湿阴暗的梦境里,没有一个会弹好听的渔人歌、会把他挡在身后的宋从心。
 
 

    “吕叔,我时常在想,究竟这边是梦,还是那边是梦呢?”吕赴壑与姬既望两人,朝着沙环涡流的中心走去。
 
 

    吕赴壑道:“你觉得哪一边好,就把不好的那边当做噩梦吧。梦醒了,一切便都是好的。”
 
 

    姬既望抬起手,五指舒展,透过指隙间的鱼鳍,看着涌起万千流萤之光的天幕,仿佛光明触手可及。
 
 

    “可她太好了,好得这么多个噩梦里只有一个她。”
 
 

    “那她就更该是真的,你怎么舍得把她变成假的呢?”
 
 

    姬既望眨了眨眼:“也可能是我在海里待得疯了,所以做了一个美梦?”
 
 

    姬既望将龙神目给了吕赴壑,以此物为他定魂,而后便托着吕赴壑的手臂,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沙环涡流中央的城主府掠去。
 
 

    ——“在你心中,姬城主是怎样一个人?”
 
 

    ——“她跟你有些像,又有些不像。你和她,都是深海里会变色的水母。”
 
 

    水母这种生灵,没有尖锐的齿牙,没有庞大到可以鲸吞一切的躯体。它们在海洋中是非常弱小、非常脆弱的生灵。因此,为了生存下去,水母往往会衍化出其他不同的能力。有的会放出光芒,有的会齐心协力,也有的水母会隐藏自己,像海中的月亮般四处游离。
 
 

    ——而有的,则衍化出了足以杀死鲛鲨的毒性。
 
 

    沙环涡流范围内的一切建筑都被毁于一旦,但唯有涡流的中心,还保留着一丝异样的平静。姬既望与吕赴壑没有多少踌躇与犹豫,正如他先前所说地那般,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们穿过了蜿蜒的长廊与内室,朝着城主府最深处走去。
 
 

    ——“那位神,拥有三面,慈和的女面,威严的男面与暴虐的神面。祂的代称,即是大海的代称。”
 
 

    大海的代称?
 
 

    “大壑。”姬既望念出了氐人的神名,他抬头看着最深处通往大殿的天阶,隔着虚空,他与某种庞大伟岸的存在对视了一眼,“祂叫‘大壑’。”
 
 

    重溟城的定海殿中,金羽光与珠玉花树都无法照亮的地方,如神像般高居王座之上的女子缓缓抬头。
 
 

    慈眉善目、修面玉容的一张脸,唇角挂着一丝仿佛永恒不变的笑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