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戏诸侯. 作品

第四百八十九章 赶赴京观城(第2页)

  可是下过好几次饺子的。

  不过披麻宗也不会念着来此修行的外人死在里边,《放心集》上有清清楚楚标注出三条北行路线,推荐练气士和武夫仔细掂量自己的境界,一开始先寻觅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然后最多就是与几座势力不大的城池打打交道,最后如果艺高胆大,犹不尽兴,再去腹地几座城池碰碰运气。

  鬼蜮谷内所有地仙英灵鬼王的境界高低,擅长术法,傍身的法宝,压箱底的本事,书上都有清晰记载。

  而且披麻宗修士在鬼蜮谷内建造有两座小镇,宗主虢池仙师亲自驻守其一,但是一般人往往见不着她,不过镇上有两拨专职狩猎阴灵鬼将的披麻宗内门修士,外人可以跟随或是邀请他们一起游历鬼蜮谷,所有收获,披麻宗修士分文不取,但是书上也坦言,披麻宗修士不会给任何人担任扈从,见死不救,很正常。只不过若是有仙家豪阀子弟,嫌自家钱多压手,是来鬼蜮谷游玩来了,倒是可以,只需全程听从披麻宗修士的叮嘱,披麻宗便可以保证看过了鬼蜮谷风景,还能够全须全尾地离开险境,只要游玩赏景之人,恪守规矩,期间出现任何意外损失,披麻宗修士不但赔钱,还赔命。

  夜幕中,陈平安合上厚厚的一本《放心集》,起身来到窗口,斜靠着喝酒。

  一本书看到最后,除了记住了那些繁琐的禁忌事宜,更在书中看到了披麻宗修士的豪气。

  遥想当年。

  当时骊珠洞天有一位草鞋少年,高高扬起头,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有无数剑修仙人御剑跨洲远游,去往剑气长城抵御妖族。

  求利求名?

  磨剑而已。

  难怪她会说这寒苦之地,却自古多豪杰。

  只有这样的土壤,才能涌现出浩然天下最多的剑仙。

  你肯赠我几壶酒,我便愿意还你一副价值数十颗谷雨钱的英灵白骨。

  讲道理吗?不讲。

  没道理吗?很有。

  陈平安转头望向搁放在桌上的剑仙,轻声道:“放心,在这里,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陈平安视线微微偏移,望向那只竹编斗笠,微笑道:“因为我叫陈平安,平平安安的平安。我是一名剑客。”

  沉默片刻,陈平安揉了揉下巴,喃喃道:“是不是把‘平平安安的平安’略去,更有气势些?”

  ————

  壁画城遇上了百年不遇的怪事。

  披麻宗修士开始封禁那三堵福缘尚存的墙壁,不许任何游客靠近不说,便是店铺掌柜伙计都必须暂时搬离,必须等待披麻宗的告示。

  自然是怨气冲天,此起彼伏的骂娘声。

  一个运气不好的,跳脚大骂的时候,附近刚好有个经过的披麻宗修士,给后者二话不说,一袖子撂倒在地,翻了个白眼便晕厥过去。

  然后那个可怜虫的朋友也二话不说,扛起就跑,既不给披麻宗神仙道歉,也不撂半句狠话。

  北俱芦洲便是如此,我有胆子敢指着别人的鼻子骂天骂地,是我的事情,可给人揍趴下了,那是自己本事不济,也认,哪天拳头硬过对方,再找回场子便是。

  那位姓杨的金丹修士有些头疼。

  身边的师弟庞兰溪更是无奈。

  原来在一幅壁画之下,有位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在那边跪地不停磕头,血流不止,苦求壁画上边的那位行雨神女,给他一份机缘,他有血海深仇不得不报,只要神女愿意施舍一份大道福缘,他愿意给她生生世世做牛做马,哪怕是报完了仇,要他立即粉身碎骨都可以。

  年轻人在磕头之前,就掏出了一枚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古老玉牌,轻轻放在地上。

  中年金丹修士摆摆手,示意一位外门修士不用驱赶此人。

  庞兰溪想要劝说些什么,也给中年修士按住肩头。

  中年修士更多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那个身姿纤细如杨柳的女子。

  当她出现后,披麻宗设置在壁画这边的山水大阵毫无动静,可是仙宫秘境的天然禁制,却开始起了涟漪。

  至于挂砚神女那边,反而谈不上手忙脚乱,一位外乡人已经获得了神女认可,披麻宗听之任之,并无阻拦他们离去。

  挂砚神女也投桃报李,主动与那位主人一起徒步登山,去往他们披麻宗的祖师堂。

  所以挂砚神女图是率先变成白描的一幅。

  然后是一头七彩鹿从那幅骑鹿神女图纵身一跃,身影瞬间消逝,紧随其后,成为今天的第二幅白描壁画。

  杨姓修士先前心中震惊不已,毕竟这幅天庭女官图的福缘,是披麻宗唯一一幅志在必得的壁画,披麻宗上上下下,都无比希望身边的师弟庞兰溪能够顺利接手这份大道机缘。所以他差点没有忍住,试图出手阻拦那头七彩鹿的倏忽远去,只是宗主虢池仙师很快从壁画中走出,让他退下,只管去守住最后一幅神女图,然后虢池仙师就返回了鬼蜮谷驻地,说是有贵客临门,必须她来亲自接待,至于挂砚神女与她新主人的上山拜访,就只能交由祖师堂那边的师伯处理了。

  中年修士其实一头雾水,能够让自家宗主出面迎客,难不成是一位大宗之主?

  行雨神女终于现身,竟是脸色惨白,走出画卷后,看了眼那位眼神冷漠的女子,再看看地上那枚正反篆文“行云”、“流水”的古老玉牌,这位最精通推演之术的神女,像是陷入了两难境地。

  中年修士看出了一点端倪。

  这是壁画城其余七位神女都不曾碰到的一个天大难题。

  那个瞧着十分柔弱温婉的女子,如果不留心她的眼神,不是刚好站在了这幅壁画下,就连他这个金丹修士都不会太过注意。

  无法想象,一位神女竟有如此可怜无助的一面。

  行雨神女,是披麻宗打交道最多的一位,相传是仙宫秘境神女中最足智多谋的一位,尤其精于弈棋,老祖曾笑言,若是有人能够侥幸获得行雨神女的青睐,打打杀杀未必太厉害,可是一座仙家府邸,其实最需要这位神女的襄助。

  那位女子瞥了眼不断磕头、几见额头白骨的年轻人,再望向行雨神女,“你去助他渡过难关,甲子之后,再来给我请罪。”

  行雨神女心神摇曳不定,以至于整座壁画城都显得水雾弥漫,神女只觉得见着了这位明明境界不算太高的女子后,却仿佛那山下的官场胥吏,瞧见了一位吏部天官。

  行雨神女颤声道:“事后如何去找主人?”

  那女子淡然说道:“狮子峰。”

  披麻宗中年修士皱了皱眉头。

  狮子峰确实有一位强大元婴,不容小觑,但却是一位年岁已然不小的男子修士。

  可即便是这位元婴修士亲自站在这里,哪里会让这位行雨神女如此战战兢兢?

  那女子对中年金丹修士微笑着自我介绍:“狮子峰,李柳。”

  中年修士依旧不曾听闻这个名字,但还是跟着说道:“披麻宗,杨麟。”

  名叫李柳的年轻女子,就这么离开壁画城。

  似乎都懒得再看一眼行雨神女。

  呆呆站在一旁的少年庞兰溪,抹了把额头,都是汗水,感慨道:“杨师兄,这位李柳前辈好吓人。”

  中年修士笑道:“这话在师兄这边说说就算了,给你师父听见了,要训你一句修心不够。”

  少年心性单纯,只觉得杨师兄果然性情沉稳,将来一定会是披麻宗的顶梁柱之一,却没有看出这位金丹师兄的眼神复杂。

  因为庞兰溪自己还茫然不知,自己已经失去了那幅骑鹿神女图的福缘。

  ————

  鬼蜮谷内。

  一行人没有走那入口牌坊。

  而是其中一人直接以本命物破开了一道大门,然后一艘流霞舟一冲而入。

  船头之上,站着一位身穿道袍、头顶莲花冠的年轻女子宗主,一位身边跟随七彩鹿的神女,还有那个改了主意要一起游历鬼蜮谷的姜尚真。

  那艘天君谢实亲手赠予的流霞舟,虽是仙家至宝,可在鬼蜮谷的重重浓雾迷障内飞掠,速度还是慢了许多。

  流霞舟如同一颗彗星划破鬼蜮谷天空,极其瞩目,宝舟与阴煞瘴气摩擦,绽放出绚烂的七彩琉璃色,同时破空声响,如同雷声大震,地上许多阴物鬼魅四散奔走,底下许多沿途城池更是迅速戒严。

  姜尚真伸出手掌在额头,举目远眺,笑道:“贺宗主,白骨京观城就快到了,这流霞舟真是个宝贝,卖不卖?”

  年轻女冠置若罔闻。

  骑鹿神女与主人如出一辙,不愿搭理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

  姜尚真突然转头问道:“贺宗主,若是你执意杀他,你们双方境界差了这么多,我可是要拦上一拦的。当然了,在这之前,那京观城如果想要欺负两位,也要问过我姜某人的柳叶,答应不答应。”

  女冠还是不说话。

  姜尚真叹了口气。

  世间男女,欠钱好说,情债难还。

  这个陈平安到底是怎么招惹的她?

  年纪不大,本事真高。

  如果陈平安在场,姜尚真都要伸出大拇指,赞一声我辈楷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