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拥有过管理层的信物,那么你应该是知道的,信物能够为候选人指明方向——这也就意味着,丹朱不仅知道船长室在哪,也知道该如何动摇塔罗师的计划。”
和丹朱合作,是阻止苏成成为船长的最好途径。
“我明白,”费加洛的脸上挂上假笑,“可问题是,我和她的过往仇怨您也知道,以丹朱小姐的性格,我只要露面,恐怕立刻会变成她的花肥。所以,无论您给出的原因有多么必要,只要您接下来是要去找丹朱,那只能恕我不奉陪了——希望您能理解。”
温简言无声叹了口气:“我能理解。”
“……”
温简言居然这么好说话,费加洛倒是一愣。
他双眼紧盯着对方,试探性地缓缓向后撤了一步:“您……真的能理解?”
温简言:“当然了。”他站在那里,并没有阻止费加洛的意图。
费加洛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祝你们好运,再会!”
丢下这句话之后,费加洛转过身,火急火燎地逃走了。
而其他人虽然蠢蠢欲动,但温简言没有发话,他们还是按耐住了追上去的冲动。
“你就这么让那家伙走了?”
注视着费加洛消失的方向,陈澄环抱双臂,露出不解的神情。
“嗯。”温简言收回视线,点点头。
“和费加洛不想见丹朱一样,我也不想丹朱见到费加洛,”温简言道,“毕竟,丹朱对费加洛的好感度可不高……要是她知道了我和他一起行动,怕是有损我的形象。”
众人:“……”
说话真难听。
而对温简言的优美语言,陈澄倒是连连点头,面露欣赏。
“没错没错。”
“而且,”温简言话锋一转,“对我们来说,他离队比留在这里要有用的多。”
……等等?
其他人都是一怔。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但是,温简言却没有继续加以解释。
他只是扭头看向玛琪:“你能感知到丹朱现在具体的位置吗?”
温简言先前只是借助香气来辨别丹朱大致的方位,而现在,由于他们靠的已经足够近,四面八方的腐败香味如有实质,已经无法再用同样的办法来寻路了。
“应该……可以。”
玛琪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攥,点点头。
即便是在气氛如此压抑、令灵媒如此不适的场所之中,丹朱的存在感依旧清晰鲜明,和那膨胀爆发出的腐败香气一样,她似乎并没有隐藏行踪的企图,而是肆无忌惮地向外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一边前进,一边制造出无穷的恐怖景象。
“在……在这边。”
玛琪走向走廊中的其中一个岔口。
“跟我来。”
*
似乎没有尽头的猩红走廊中,回荡着不知名的、断断续续的哼唱。
丹朱的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似乎并不急着前往目的地。
阴冷的女声空荡荡地回响,听着令人头皮发麻。
在她的脚下,每向前走一步,就有无尽的花枝生长绞缠,那些以尸身血肉为食的可怕花朵活物似得蠕动着,啃食着每一寸地板、墙壁、天花板,让它们变成单薄脆弱、犹如花瓣般的材质。
丹朱抬起眼,看向不知何时挡在自己面前的坚实墙壁,缓慢拉开唇角,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
“……真讨厌。”
她抬起手,本该白皙柔软的手指不知何时变成了死人般的青白色,指甲尖尖,猩红的蔻丹在灯光线呈现出诡异的浓稠颜色。
鲜血从她的指尖渗出。
一滴,一滴,一滴。
腐烂的花香在封闭狭小的空间内爆炸开来,争先恐后地填满了每一寸缝隙。
脚下的花枝细饱了鲜血,顿时疯狂地生长起来。
藤蔓疯了似得涌向前方的墙壁。
尖锐的震响再次隆隆而来,像是闷雷,又好似龙骨弯折崩塌时发出的嘎吱异声,整条走廊都跟着晃动着,令人有种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的错觉。
带花枝蠕动着散去,挡在面前的墙壁早已不见踪影。
不知道感受到了什么,丹朱忽然扭头,向着不远处的一处走廊岔口看去:
“谁?”
她的嗓音很平静,但其中却似乎蕴藏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恐怖色彩。
“是我。”一道镇定自若的声音响起,“匹诺曹。”
很快,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入丹朱的视野。
青年展示着空空的双手,似乎在示意自己的无害。
“是你啊,”丹朱的视线轻缓地在他身上流淌而过,“居然真的能找到这里,不容易。”
温简言:“……谢谢夸奖,只是运气不错罢了。”
但实际上,他远不如自己看上去那么镇静。
此刻的丹朱足以让任何人感到胆寒,她虽然依旧如记忆中一般美艳,但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进入核心之后,她似乎不再掩饰自己非人的一面。
阴冷恐怖的气息毫无顾忌地倾泄而出,伴随着腐败的花香一起,压迫着在场所有人的胸腔。
青白的皮肤,空洞的双眼。
此刻他所面对的女人,阴冷犹如一具行走的活尸。
“所以呢,你想要干什么?”丹朱用那双透不进一丝光亮的双眼注视着温简言,语气冷漠,“我以为我之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只会将你带到负六层,在此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要做什么我一概不管。”
她向前迈去一步,神情似有厌烦。
语气中没有杀意。
似乎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玛琪瞳孔一缩,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目光向下落去——地面上,鲜血色泽的诡异花枝犹如活物般向前窜动,缓慢地向着温简言的方向爬行着。
与其说是想杀人,不如说……是想清除一切挡在面前的障碍。
她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张口想要提醒。
但温简言却在此刻开口了。
“我知道。”
他似乎没看到向着自己游走而来的枝蔓,双眼目视前方,脚下生根般一动不动,“我只是想向您提供我的帮助。”
“现在霸占着船长宝座的是我的一位故人,而我想要阻止他。”温简言紧紧注视着不远处的丹朱,眼珠一错不错,不放过对方面上丝毫的情绪变动,“我们的利益暂时一致,或许可以互帮互助。“
地面上游走的花枝停顿住了。
“……”丹朱眯起双眼,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温简言,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温简言任凭她打量着。
不远处,女人的双瞳呈现出死灰般的质地,她的视线阴冷,如影随形。
不知不觉中,温简言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布料牢牢贴合在皮肤上,时间变得如此缓慢,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
不知道过去多久,丹朱终于开口,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
“……故人?”
“谁?”
“神谕新任副会长,塔罗师。”温简言顿了顿,说,“……您应该在前十竞争赛的庆功宴上见过他。”
“啊,他啊,我确实有印象。”
丹朱回忆了一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咯咯笑了起来,“啊……原来是这样,绅士那家伙恐怕气坏了。”
这话来的莫名其妙,温简言反射性地想追问,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还是明智地将所有的问题都咽了回去。
不过,也幸亏是这一笑,眼下紧张的气氛总算有了些微的缓解。
丹朱看上去也终于不再像个没有情感、只余冰冷的死尸,而更像是一个会说会笑的活人了。
温简言的心稍稍放下一点。
丹朱看向温简言,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似乎在评估和他合作的可能。
几秒之后,她开口了:
“你说想阻止你的这位‘故人’,那么,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温简言心下一紧:“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到什么程度?
冥冥中,似乎有不祥的钟声在耳边回荡,令他心脏狂跳,掌心冰冷。
“我的意思是,”
丹朱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她用那双空洞的,犹如死人般的双眼凝视着温简言,嗓音甜美轻缓,犹如某种诅咒,附骨之疽般顺着人的脊柱盘旋而上:
“如果想要阻止他成为船长,就必须杀死他——这种事你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