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院中的子侄十九,孙辈逾百,渊完一脉在洲中就这一个宅子,老叔公在这百人之中折腾,眼下也过得辛苦,老大人都看在眼里…”
提起这个,李曦晅一下精神起来,沉沉摇头:
“你们坐殿中的也知道苦楚么…我这些孩子没有灵窍,一分家出去就是小宗,前脚仙裔公子,后脚收拾行囊就要到岸边去作苦营生,我要是这么分了,他们恨不恨我?恨不恨族里?”
他低叹道:
“老夫是不敢分的…不分就是一百多人挤在一个宅子里,亲戚这东西,远在天边无用,近到眼前无情,只有不远不近、若有若无才舒服,眼下东边一摩擦,西边一斗嘴,伤不伤感情?老夫能如何呢?我这老身子没两年就要去了,我一死,这是不是败亡之兆?”
“眼下困在院子里让他们互相怨一怨,也总好过分下去齐心协力怨洲中,老夫能理解你们,你们却不能理解老夫,兴许是仙凡之别罢…”
李周洛默然,李曦晅所说的情况他略有耳闻,当下给老人倒了杯茶,只答道:
“洲中的荫蔽已经定下,好些个名额,青杜、玉庭一同考察,由我裁定。”
李曦晅那双眼睛一下睁开了,瞪得滚圆,他的态度骤然变化,背也挺直了,急切地道:
“家主的意思是…”
李周洛低声道:
“考察的内容大抵脱不开青杜平日监管的东西,本来还有月余才公布…平日洲中读书、勤快、青杜嘉奖的族人也不少,叔公早些准备吧。”
李曦晅可是个精明老头,当下一张脸都生动起来,连连点头,答道:
“我懂…我懂…不知这些位子高低,有多少数目?”
李周洛笑着摇头起身,李曦晅噌地一下站起来,双目一下红了,连道:
“多谢家主…多谢家主向老大人求情…渊完一脉好孩子不少,就指望着这个救一救了…”
李周洛不像有那么大魄力的人,李曦晅当然知道这什么荫蔽十有八九是自己那位大父弄出来的,可裁定权在李周洛手中,李曦晅自己捏了台阶也要走下来,忙提着袍子跟出去,只看见李周昉诧异的脸庞。
“家主!”
眼看李周洛已经离去,李曦晅连忙扯住李周昉,道:
“快,老大,送我回洲上!”
“哦哦哦。”
李周昉不知所措的拉起他,急冲冲地往洲中赶,李曦晅一拍大腿,低声道:
“还需麻烦你跑一趟,把那几个偷摸在洲上闲逛的混蛋全都叫回来…”
两人还在往洲中赶,李周洛已经落在殿前,狄黎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见了李周洛,连忙叫道:
“哎呦…家主!青池来人了!早在偏殿里等着,家主离去得突然,我寻不到人…通知了老大人,前脚才到…”
李周洛连忙推门入了殿,果然见李玄宣正站殿中,老人显得很焦虑,见了李周洛立刻道:
“速速把人请进来罢!”
李周洛收拾了衣物,见着殿外快步上来两人,为首者一身银白服饰,披着大红锦绣袍子,圆脸大眼,稍后一人则俊美颀长,皮肤白皙,腰间佩着剑。
一旁还跟着个护卫般的角色,着黑袍,瘦且高,一副阴鸷狠毒的模样,正是钩蛇李乌梢,这妖蛇在筑基后期停留了很久,向着两人拜了。
为首的红袍青年则行礼,那张圆脸露出很俊的笑容,道:
“究天阁全玉缎,见过家主!”
身后的少年倒是颇有好奇,环视着殿内的陈饰,跟着行礼道:
“究天阁司勋会,见过家主…”
“快快请起…”
这些都是李曦治的弟子,李周洛自然是怎么看怎么亲切,连忙把人扶起来,点头道:
“诸位高修在湖上停歇,不知是恰逢其会,还是大父有什么吩咐?”
他这一声大父叫出来,全玉缎看他的眼神全然变了,忙着退出一步,恭敬地道:
“原来是小公子,我与三师弟急急忙忙从南海赶过来,不知道是小公子在持家…”
全玉缎方才还以为李乌梢那一拜是在拜李玄宣,眼下才知道是这位小公子,惊喜不已,点头道:
“小公子修行竟然如此快速!好好好…不愧是这等血脉…”
一旁司勋会也挑眉,羡慕地望来。
这江南能让司勋会羡慕的家世可不多,李周洛倒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叫自己,有些不适,抬眉道:
“大父…如今如何了?”
说起李曦治,全玉缎简直眉飞色舞,笑道:
“湖上还不知道…我家师尊如今【天阁霞】的名声已经威震南海了!从吕芳到丹戎武啰都晓得他的名字,别说那些个魔修…连雷岛苗氏的家主前来切磋都敌不过他,被打得霞光溢体,若非我师尊为他解了…那老头子就要当场陨落!”
“师尊他治理青池南海一十九岛,使得整片海域魔修为之一空,鄰谷家三世都不曾杜绝的祭炼怨气之法几乎断了根子,四下大治,坊市的名声和资源翻了几番,把前些年的亏空全都填回来了…”
李玄宣听得仰面而笑,司勋会也是感触良多,轻声补充道:
“我家真人也见过师尊,与他谈论术法,惊为天人,和我们这些晚辈说过…师尊的霞光道行已经远超当年的鄰谷霞,甚至已经超过了改编《朝霞采露诀》的那位道人…堪称三百年来霞光术法第一人!”
李周洛惊叹不已,李玄宣一边抚须,一边深深叹气,忍不住问道:
“这话在哪一处说的?是否已经传到南海去了?”
司勋会连连摇头,答道:
“这话是私底下听来,我也只告诉了师尊一个,并未传开…师尊让我谨记着不得张扬…只是今日见了长辈,忍不住要报喜。”
“好好好!”
李玄宣眼眶都有些湿润了,点头道:
“治儿是顶厉害的…一个人在宗里走到如今,也不比其他几个兄弟轻松…好…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