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道:
“我十岁那年父亲让我杀人,我便杀了,深知父亲要我是什么模样,但我私下里瑟瑟难言,不敢表现。”
“后来去了萧家,几次下山也同样被诸多酒色所误,让萧师嘱咐了多次…我以为我是李家人,不会被其所诱,可是…”
李曦明闷声道:
“其实我怕的是族正院,怕连累父亲的名声,家中长辈在上,故而规规矩矩,若是能做的毫无声息,我也经不住诱惑。”
他神色显得有些失措惊惶。
李曦峻愣了愣,面色急剧变化,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他,急切问道:
“你…你破了元阳了?!那可是萧家!那可是萧家!父辈千防万防,千算计万算计,你竟然……”
“可曾留下子嗣?!”
李曦明默默摇摇头,已经有了泪痕,答道: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李曦峻勐然起身,神色复杂,拎着他的衣袖又不知道该说着什么,吃力一甩,冷冷地道:
“你不知道?!难怪…难怪!…”
李曦明勐然抬头,像是被莫名踹了一脚,急切地道:
“曦峻!我…我是…不,你听我说。”
他在地上划蹭了两下,站起身来,一时间失了分寸,没头没脑地辩解道:
“我和峸哥聊过许多次,我等与你不同,同父亲的话语许多是母亲与大夫人教我的,我不是中兴李家的良才…不…也不是…”
看着面前沉默的李曦峻,李曦明心中又悔又惧,暗自道:
‘呜呼,坦白也好!省得一直这样装下去……’
“你!”
李曦峻看着他的神色,突然想起当年在山上畅谈族事的那一夜,仔细一回忆,却发现对方总是狡猾地顺着自己说,总是兄弟无间,竟然不曾察觉。
“难怪你那样尽力饮酒,我还想是你初次饮酒,不胜酒力,原来是求速醉,免得露出马脚。”
“是不该将你送去萧家!”
看着李曦峻的神色,李曦明突然之间放松似地平静了下来,连连摆手,腕上的【青宣】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轻轻地平静地道:
“曦峻…非是人人都有你的风采。”
李曦峻闭目不言,显得有些冷酷,良久才道:
“莫要狡辩,同我上山,将此间事一一向上报,请族内定夺。”
“好。”
李曦明从口中吐出一个字,脸上却重重地挨了一拳,眼冒金星,身上的服冠哗啦一声被扯下来,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玉冠在地上摔得粉碎,连带着药囊和储物袋滚来滚去,只剩一件单薄的白色内裳挂在身上。
李曦明缓和了一下,摸了摸鼻端,殷殷是血,只听李曦峻冷声道:
“褫夺衣冠,以待刑罚!”
……
“嗡……”
金色的弓弦微微颤抖,中年男子的大手握着满是玄奥符文的长弓,长臂舒垂。
远处的鹰兽在血泊之中挣扎着,五脏六腑早已经被震得粉碎,身后的两人讨好似地围上来,谄媚道:
“将军不愧是【金庚罡弦】,这一箭当真是金虹辉煌,瞬息而至…”
这两人都是宁家人,乃是宁和靖安排过来的,李玄锋默默地听着,下面的修士把那妖兽拖过来,他才沙哑着声音道:
“不过是好事者捧杀,不必再提。”
两人马屁拍在马腿上,只好讪笑着转移话题,看着下面的人送上来一枚妖物的鹰蛋道:
“恭喜将军!这筑基妖物竟然产子了!”
李玄锋随手接过,驾风而起,把弓背到身后去,从储物袋中取出那玉牌进了城,暗暗计较起来:
“宁和靖笼络我给了十多点小功,再加上这段日子的狩猎,换取一枚【遂元丹】应该不是问题。”
“算算日子,渊蛟兴许要筑基了,若是能托刘长迭带出去……”
这才落脚在城上,众人纷纷围过来,“将军”之声此起彼伏,李玄锋流露出一点笑容,同众人应付几句,便有一女子飘飘然落在城上。
这女子身着仙宗子弟的青衣,衣袖上绣着金纹,应是峰主一类的人物,眉毛弯弯,眼睛温润,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
一众族修吓得噤声,一窝蜂散去了,李玄锋拱手,问道:
“不知哪位峰主当面,在下李玄锋。”
这女子轻声道:
“月湖峰宁婉,见过将军。”
宁婉如今已经是筑基中期的修士,炼化【松林朔风】,修成了仙基【入清听】,行走之间带着股松香,清且苦。
现下在月色中一站,显得出尘。
李玄锋只低着头,宁婉轻声道:
“已经等了许久了,不曾想将军这样忠于职守,还请将军沐浴更衣,我家真人召见。”
李玄锋微微一愣,神色肃穆,心中疑惑,暗忖道:
‘元素真人…这是作甚?’
他点头退下,换了一套衣物,把弓收到储物袋中,这才出了洞府,宁婉依旧等在院外,持着一串玉珠,轻轻摆弄。
见了李玄锋出了洞府,她螓首轻点,一同驾风飞起,突然问道:
“贵族是何时迁来望月湖的?当年的大战正是在南岸,打得生灵灭绝,想必在三百年内。”
宁婉的话题毫无由头,听得李玄锋一愣,答道:
“据我族中考证,应在三百年那场大战之后,南岸灵机足足断绝了两百多年,从无人愿意光顾,故而当了三百年的凡人。”
“喔。”
宁婉柔和一笑,柳眉弯弯,低声道:
“哪里有三代筑基,遍地灵窍的凡人,道友说笑了,若是拿这种话来应付真人,恐怕要吃挂落。”
这话虽然温和如风,却如雷霆般在他耳边炸响,李玄锋骤然抬起头,直勾勾对上宁婉黑白分明的柔和眼眸。
宁婉还未成就筑基之时就以青池第一美人“秋湖仙子”闻名,这双眸子实在好看,李玄锋却完全没有心情顾及:
‘她在提醒我?为什么?我家与她毫无瓜葛,凭什么要帮我?’
‘元素什么意思…是要查清我家根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