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话,李曦明微微坐直身子,看着眼前不过胎息的少年,笑道:
“哦?”
便见李遂宁抬眉,拜道:
“禀真人,阵旗一物,为成阵根本,却非习阵之关键,如若刻画的阵纹准确合理,以法力灌注,亦有圆润之气象…可以印证所学。”
李曦明不擅阵法,可道行高了,自然能很轻易地听懂他的话语。
阵旗不但是大阵的点位要害,也是最关键的枢纽,哪怕最少的六枚阵旗落下,都能以法力试探出阵纹的问题所在,从而将法阵刻画完毕,可哪怕没有阵旗,如若大阵本就刻画得尽善尽美,受了法力感召,自然会有不同的气象。
这与李家早年穷苦时,李玄宣以水兑灵墨画符来练习有异曲同工之妙,可阵道不比符道,阵眼阵纹阵基阵台,上要对应道统生克,下要符合地脉灵机,到了高深处,甚至要涉及古代兴衰之隐秘,刻画之时先后错落更有大讲究,一次就是十天半个月!
故而诸艺之中,符道最廉,为下民散修所用,丹道最贵,横起之世家所钟,炼器重道统,常是大人所传,阵道须道行,往往仙宗方去培养…
如果没有阵旗,上百上千个错处挨在一块,纵使知道错了,也不知错在何处…若不是天才,岂有这样的本事?
他只饶有趣味地点头,有了喜色,看向松了口气的李绛宗,答道:
“去把【长光掩星旗】拿上来。”
李绛宗连忙应是,亲自下去了,李曦明笑道:
“《阵道通解》…是何处的道统?”
李明宫上前一步,温声道:
“禀真人,家中的阵法由江北的黄客卿安排,他前些年得了命令,领了家中许多阵法残卷,整理成《阵道通解》,一共九卷,绛晤等人都取了前三卷回去。”
李曦明点头,问道:
“如今家中的阵法由他操持?”
李明宫连忙摇头,恭声道:
“五年前…黄客卿突破筑基失败…身陨了,如今的阵法传承由田陵田管事与【宝阵阁】阁主贺钧修打理…两人阵道尚可,却不及黄客卿…”
李曦明暗暗摇头,知道家中的阵道传承果真落寞。
李遂宁听着一个个名字甚是耳熟,田老田陵与贺阁主他前世都熟悉,在李曦明带回远变真人的传承后,李遂宁和蒲心琊两人便接手【宝阵阁】,许多杂事还是这两位老人在做。
后来庭州被攻克分封,他在南疆还能听说这位贺阁主的消息,贺家分了庭西郡,这位贺阁主也是做起家主来了。
他对此没什么怨恨,反而有一颗平常心,毕竟大势涛涛,没几个人是置身其外的,贺家本来就是西岸的土皇帝,在李家治下时被削了权势,却安分守己,职责内的事情都做到了,不至于像田陵一般阁前自裁,见到事不可为,降了也正常。
一念之间,李绛宗已经从殿外进来,手中持着一玉盒,色如翡翠,盒盖敞开着,露出其中紫色为底,点缀星辰纹路的阵旗,共计十二枚,散发着辉光。
【长光掩星旗】!
李曦明笑道:
“【长光掩星旗】是当年明煌紫府…治哥儿的弟子全玉缎送来的贺礼,虽然只是十二枚练气的阵旗,却颇有特色,不比寻常的筑基法器逊色,本是他的一番心意,却收在族中,迟迟没有派上用场。”
李遂宁心中惊喜,连忙下拜,恭声道:
“定不负真人嘱托!”
心中则激动起来:
‘果真是得了看重!’
要知道,前世的李遂宁可没有得到真人亲赐阵旗的地步,两兄弟只得了一句勉励,从族中得到了法器与资粮…虽然同样丰厚,却远不及【长光掩星旗】!
虽然【长光掩星旗】最后还是他李遂宁的…可要等到李遂宁练气中期,崭露头角,杨浞已经登基五年了!
‘只可惜…要等到昭景真人从东海回来,族中有了【玄迭衍算经】,才能光明正大地用【聚玄】、【悬宝】两道辅阵来修行…’
他心里计算着,李曦明却解决了压在心里许久的顾虑,难得高兴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他,见着那眉宇间熟悉的凌厉气,越发顺眼,竟然问道:
“可有什么想法?有什么修行的期望?”
这是在问未来的神通道统了!
不止李绛宗略有讶异,李明宫又惊又喜,就连李遂宁自己都愣了愣!
要知道仙基神通关乎于未来道途,家中不知多少人因此停滞不前,李明宫也好,后来的李周达也罢,哪怕是未曾在大宋兴起名望、让后来李曦明扼腕叹息的【殿阳虎】丁威锃,也照样有此困扰——道统不续。
如今开口来问,正是极好的机会!家中几个有名的道统,明阳天门、蹈危之道,都是铁定将来有紫府道路的道统,甚至李遂宁因为前世记忆,对家中道统颇为了解,除去『离火』、『全丹』,甚至还有『少阴』紫府之道。
可他并未开口,颇为恭敬地拜下来,答道:
“晚辈并无中意的道统,可既然修了阵道,心中只有为家里开创阵道传承的心思,希望修些对阵道有助益的道统法门…其余…并无所求!”
这倒是他的真心话,『明阳』一定是不适合再修的,哪怕他想,李曦明如今也应当不会给,至于离火、全丹,皆非他所求,他心中真正中意的,乃是一道『司天』功法,叫作【星闱太仓神卷】。
前世,他入密林山,在山中道宫挑选功法,又入洲中密殿,挑来选去,在【醒辰监世诀】的『听醒辰』与【金章上笏诀】的『斗衡玄』中纠结已久…最后选择了【金章上笏诀】…
后来家中得了【星闱太仓神卷】,与【金章上笏诀】同气,从此升了道途,可惜那时他已经筑基,仙基终究是差了一筹。
如今此卷他记在心中,唯不敢用而已,也是个叫人头疼的问题。
可无论将来如何,当下的回答相当不错,上方的李曦明听了这话,微微抬眉,颇为满意地点头,笑道:
“好!”
他似乎还准备说些什么,却面色微微一变,有些匆忙地放下手中的茶,挑眉看了一眼,答道:
“难得自家出了个阵法天才,我可把你的名字记下来了!”
这一句话答了,便再无下文,李曦明抬起头来,多一句话都来不及吩咐,便化光散去,消失不见,让李遂宁心中一紧…
有了前世的前车之鉴,哪怕是再风光的时候,李遂宁心中总有一股如履薄冰的危险感,只是暗暗不安:
季越人 作品
第九百九十二章 修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