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李曦明入座,为他添了茶水,一边吩咐李绛垄上来,一边叹道:
“我晓得…若不是局势动荡,也不必与她虚以委蛇,也不知她话语几分真几分假,如若真叫她妥协北方,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好事。”
李周巍不置可否,可眼中明显有不少思虑之色,答道:
“她倒是有一点说的不错,叔公近年来都在四海走动,【镇涛府】又越发重要,天宛还好些,长霄才是致命的,等我家实力壮大了,一定要先处置。”
李曦明答道:
“倒还有个成言。”
“成言不足为惧。”
李周巍思索道:
“若不是怕打草惊蛇,以他那点本事,我家早可以动手了…”
“至于如今…”
他正思量着,李绛垄已经从山下上来,向着两人拜了,李曦明吩咐道:
“荒野底下有东西,你去吩咐人调整更新大阵,移动山脉,好好整理,弄些灵机变动出来,掩盖一二。”
“记着了,要细细慢慢的,能拖多久拖多久,一定要总有些灵机折腾,好时刻掩盖。”
“是!”
自从上次李周巍谈过话,李绛迁便闭关打磨修为去了,至今也未出关,两位受符之人都在暗暗抓紧时间,李绛垄却也手段不低,应付此事绰绰有余。
两人才安排罢了,突然若有所查地抬头,李周巍疑道:
“谁?”
却听着山脚下有人来报:
“禀大人,青池宗司勋会到了山脚,说是…说是…青忽真人前来拜见。”
李曦明先是愣了愣,立刻站起,与李周巍对视一眼,心中一同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司元礼!”
两人早就察觉到了山外骤然降下的气息,司勋会又是司家嫡系,算一算时间,山外之人也只能是闭关多年的司元礼!
李周巍露了些思索之色,看向李曦明,轻声道:
“叔公见他,我去荒野看着。”
李周巍一向不与太阳道统多接触,也不知司元礼如今带着什么目的前来,自然是让向来当老好人的李曦明去试探,当下化光而散,李曦明则暗暗惊讶,面上堆砌起笑容来,满脸喜色的驾风出去:
“可是司道友前来拜访!恭喜…恭喜啊!”
便见山外云朵簇簇,站着个身后背剑、腰间系着卷轴的中年人,同样是满脸笑容,答道:
“正是!”
李曦明上下扫了一眼,估摸着他腰间的卷轴就是【淮江图】,这心头就更热切了。
这两个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真人,真是热热切切,好像多年不见的好友,李曦明笑着迎他进去,只道:
“果然是道友!当年前辈就跟我提过好几次,我估摸着神通必然是水到渠成…真替他老人家欢喜…怎地不见青池传喜…”
提起元修,司元礼虚伪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切的感慨,正色道:
“正是我家老祖遗留的提醒,我第一时间就来见道友,连宗内都没报过喜!”
‘这老东西…【逍垣琉璃宝塔】果然也不是白给的!’
李曦明心中骂了一句,面色动容:
“想我昔年突破紫府,第一个见的就是司前辈,如今道友也赶来见我…可见…两家缘法之深厚…”
“是极是极。”
司元礼有心结交,欲介入局势,李曦明见了灵宝,有借取冀望,都厚着脸皮吹了一阵,确保对方在两家相结交方面没什么好顾虑的,立刻在桌案旁坐了,司元礼叹道:
“风云变幻,真未可知也!”
遂细细问起来,李曦明透了些消息,司元礼果然问起来:
“白江溪作了【浊杀陵】,真是秋湖的手段?”
李曦明心中暗笑,面上沉重摇头,伸出一只手来,食指向上,微微一指。
“嘶…”
司元礼面色一变,李曦明却有心吓他,暗忖起来:
‘青池好不容易乱一阵,可不能让这家伙自以为置身事外,经营起来了!’
他凝色道:
“道友可曾记过自己画的一幅画?”
司元礼明显愣了,迟疑着想不起来,他这辈子就爱这几笔画作,哪能想过自己画的哪幅画,却见李曦明沉声道:
“画的那位大人!”
他这么一提醒,司元礼心中一颤,算是想起来了,答道:
“这…”
李曦明目光复杂,皱眉道:
“你可知…一举一动都在大人眼中…大人就是借了你那一幅画现身而出,甚至…甚至还冷声问过…说你画的他满脸凶厉!”
“啊?”
司元礼脸色一下白了,下意识地摇头,却见李曦明补充道:
“你不着色…可大人看着,有什么用呢!”
李曦明的话这样详细,司元礼几乎是能想起是自己何时画的画了,心中微微一凉,答道:
“我…我如何晓得…”
司元礼反应却极快,最初的慌乱过去,心中暗暗疑起来,问道:
“虽然画了大人有些不敬…可怎么也是帮助大人在江北出手…应当…不至于如何…”
李曦明却满面担忧地道:
“那是最好,可我见宁道友至今不敢现身的模样…恐怕出了什么事!”
司元礼本是多疑多虑的人,此刻一说,心中难免有些不安,默默点头,李曦明却趁机问起来,只道:
“道友随后如何安排?”
司元礼抚须,思虑道:
“【宛陵天】将落…洞天坠落一向是盛事,我自然也是有几分向往的,眼看着这一次了…随后也要见一见我司家的几位故人。”
“而这次过来,也有些私事。”
他微微一笑,似乎有些顾虑地迟疑一瞬,把侧旁的司勋会领上来,笑道:
“勋会…想必道友也晓得,是令兄的徒弟,我家的嫡系,这一次来…本是为了亲上加亲,为他的婚姻大事做一做主。”
“哦?”
李曦明不曾想他这样直接,一时还有些犯难,司勋会的确是个人才,遂问道:
“原来为了此事!不知看上了哪一位姑娘?”
司元礼抚须,似乎在斟酌:
“听闻望月有几位嫡系,年纪都与勋会相配,不知…道友可有人选。”
李曦明最怕他嘴里蹦出来李阙宛的名字,再怎么样都是不愿意嫁出去的,司勋会又不可能入赘,眼下暗暗松了口气,皱眉道:
“我家中的嫡系也不多,出色的更少,阙宛志在四方,阙惜又锁在福地,如今倒有一个女孩儿,叫阙宜,在新雨群礁。”
他虽然明白这是最好的人选,却故作为难,摇头道:
“只可惜她是紫烟门的弟子,婚娶已经由不得族内了,全看她自己的意思。”
“嗯?”
可听了这个消息,司元礼果然浮现出满意之色。
他也将司勋会看作心头宝,之所以提这一茬,主要还是显示亲近之意,能不能成到时候无非一句喜不喜欢合不合适的事情,可一听是紫烟女子,还真有了几分兴趣,答道:
“这是极好的姻缘,让会儿自己去接触就好,能成则成,不必说是族里的主意,正好当两个宗门弟子相恋,不必谁入谁的谱,到时候如果起了什么风波,也不必惹出风声。”
李曦明其实也是满意的,他去过一次新雨群礁,对李阙宜这孩子印象极好,司勋会本就是半个自己人,相貌出色,天赋绝佳,也就如今司家地位尴尬,否则还难说谁迁就谁…
‘她性格柔弱,却很乖巧听话,司勋会是极有想法的,如果真的成了事,对她来说也是下半辈子的一场机缘…’
‘司家有不少手段…难说能结交得多深,可维持一些情谊总是好的。’
两人都还算满意,一旁的司勋会更是又惊又喜,两人谈了谈近来的事情,又说了吉利话,李曦明趁机问道:
“司道友可知【明真合神丹】?”
此言一出,司元礼微微一愣,心中怪异,答道:
“自然知晓,当年…在大宁宫中,正是我与贵族长辈一同夺取…”
司元礼口中所说的自然是李玄锋了,他其实一直与李玄锋以道友相称,可毕竟是人家长辈,说得委婉了些,见李曦明摇头感慨:
“我正是听说了这事,才估摸着道友手中有【明真合神丹】,正好问一问…”
“原来如此!”
李曦明这样一问,司元礼有些迟疑地道:
“倒是好说…可此丹贵重,道友可是欲与我换取?”
李曦明很快意识到,司元礼多疑,刚刚突破紫府,戒备心重,生怕稀里糊涂把什么贵重的东西换出去,此刻换取绝不是合适的时机,也容易引起误会,『上巫』灵胚未成,其实并不急着换取,于是微微一笑,答道:
“道友想必也知晓定阳子,如果前往漆泽,可以问一问我寄在他手中的诸物,若有感兴趣的,可以传信给我。”
“好!”
这话一出,显然更好接受,司元礼笑着点头,不多时便驾风而起,告辞而去,带着晚辈一路穿出阵法,离开大湖,这才笑道:
“如何?你可满意?”
司勋会笑着行礼,答道:
“全凭真人安排!”
司元礼收回目光,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了,李曦明的话重新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目光中浮起阴霾:
‘画…借了我的画出手…隋观也是个阴险狡诈的家伙,这幅画的意义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