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越人 作品

第九百五十九章 蕈林

 眼前的戚览堰只摆弄着骨片,在手里轻轻抛着,笑道:

 “那慕容道友…这是来?”

 慕容颜则神色阴沉,立在院子中。

 释土中的几人必然有什么谋划,将他慕容颜推出来,可眼前的戚览堰笑盈盈,却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个释土的老东西是要推我出来,可我姓慕容,虽然不是皇室,却也是嫡系,顶了天利用我,再不济把我拉到释土里去…戚览堰这东西,是真盼着我陨落的!’

 慕容氏与观榭好不到一块去,矛盾并非一日之寒,而当年大梁破落,群雄并起,戚家当年就折在慕容氏手里,戚氏先祖戚望甚至被慕容得常所虏,效力终身…戚氏一向自誉为崟城望族,受周分封,血脉高贵,本就看不起外夷,怎么能忍受得了这种耻辱!

 当年戚家可是上下发奋,血泪而誓,与慕容蛮夷为宿敌,随着时间过去,如今明面上已经好的多了,慕容氏又势大,戚家没什么声音,可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慕容颜见到他时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今日更是明白,虽然自己后方不稳,可向戚览堰低头只会受到羞辱而已!

 故而他神色冷淡,随口道:

 “自然是听从戚大人指派。”

 戚览堰笑着站起身来,看上去很客气:

 “有什么指派不指派的,只请慕容道友在山外驻扎,等洞天有了结果,便请一同入内…对了,还有高大人…他可愿入内?只怕与李氏起了冲突,寒了他的心!”

 是楼营阁一向自称姓是楼,戚览堰装傻充愣,取这高来说,面上虽然笑,明显讽刺之意居多,慕容颜只冷声道:

 “是楼道友一向听从大人安排,也不知高大人是谁?倒是拓跋…”

 “好了!”

 他只吐出拓跋两个字,一道清冷的喝声便从戚览堰身后的殿门之中飘飞而来,干脆利落地将他打断,慕容颜立刻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拜在一旁:

 “竟不知卫大人在此!”

 慕容颜想都不用想,背后的戚览堰一定在冷笑无疑。

 却见那殿门轻轻地开了,传来传唤声,慕容颜快步上前,果然见着白衣男子立在殿中,手中拿着一小盒,似乎在欣赏什么,脸上隐隐照出浅金色的光彩。

 见他上来,卫悬因放了手中盒,正色道:

 “辛苦慕容道友了。”

 慕容颜谨慎地摇头。

 卫悬因扫了眼他,随口道:

 “本以为燕国自会处置,不欲打扰几位大德布局,不曾想出了这样的误会,兴许是消息不及时,让慕容道友受惊了。”

 慕容颜见他这样直白的来问,难道还能说些什么,抱怨起自家释土来,自揭短处?只能把苦咽下去,笑道:

 “释土也早有提示了…都怪我太急切,误会了释土中的意思!”

 卫悬因也不知信不信,只轻轻点头,问道:

 “这次两家伤亡了不少部将,等到了洞天之中,大可相互扶持,好好弥补…过几日胜白道主要来,先落足洛下,那些个礼仪自然是少不得的,我等不通晓此事,还请慕容道友去接一接。”

 “是…”

 慕容颜低低应了,心中直打鼓,卫悬因话虽然好听,他却没有多少安稳:

 ‘观榭一派虽然如今为落霞走狗,戚览堰修了『角木』,卫悬因修了『厥阴』,两道也与落霞正统不相干,更没有落霞那份对仙修的包容与气度…’

 他心中对卫悬因不似戚览堰那般防备,可也没多少好感,笑道:

 “只听从大人指派,不过听闻宗嫦与公孙两位道友已经到了大元光隐山,也快到了…”

 卫悬因在此,他原本好好与戚览堰谈判、顺势给燕国压力的心思也淡了,只能无功而返,悻悻而去,戚览堰眼皮也不抬,等他退去,这才收了笑容:

 “慕容颜还真是没有得到半点消息,释土中的那几位慈悲相也是够狠心的,慈悲是慈悲,慕容是慕容…却也有道理。”

 卫悬因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不快:

 “这事情你做得急了!”

 见戚览堰不解,他轻声道:

 “你可知慕容颜为何有此一劫?”

 “薛大人至今没有什么消息,山上也毫不看护,时间越拖越长,北方上下难免疑惑,渐渐对李周巍生出觊觎心来…”

 “慈悲道也是一个模样,有胜名尽明王的例子在前,眼见着山上始终没有回应,怎么能不对白麟生出贪婪之心?李周巍不好渡化到手中,可如果能杀之结下大因果,不比当年吞燕的好处小。”

 “于是心中立刻动起歪脑筋了,才会不管慕容颜,盼望他在这场变故中出些事,作因果越结越大的打算,最后看看能不能卷动慈悲下场…”

 “可慕容颜是个求仙的人物,否则也不会坚定地选择『牝水』道路,心中其实渴求金位而耻于蜗居释位,只有万不得已才会去考虑释修…怎么会愿意做他们的牺牲品呢?这才有断绝消息的事情。”

 戚览堰沉默片刻,见着卫悬因轻声道:

 “可山中态度并不明朗,慈悲道这模样显然也犹豫着,慕容颜毕竟天赋异禀,李周巍则可能是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买卖,希望他受伤结怨,以备将来变数,好在恰当的时机入场,却不希望他彻底陨落,这才会做出断绝消息、却在太虚中守护的矛盾模样…”

 戚览堰渐渐明白,卫悬因幽幽地道:

 “可惜,也不知谁露了马脚,故意恶心慈悲道,或者是白麟那双金瞳厉害,暗暗察觉出太虚中有不少人影,点到为止,并未打出真火,这一局落空,让慕容颜有了警惕,此后多半不会以身犯险了。”

 戚览堰沉默良久,问道:

 “师叔…是如何想的?”

 卫悬因却低眉不语了,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把笔抬起来,目光还落在案上,静静地道:

 “慈悲不是第一个起心思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等着罢。”

 他将案上的这一卷东西卷起来,藏在袖子里,这才将放在桌一旁的小盒拿出来,照得四下皆是浅金色的光,戚览堰微微扫了一眼,似乎放着二指宽左右的一枚小印,嵌在底座之中,只露出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