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蜚语

话音落下, 朋友目视前方,在夜间开着车,思绪却没专心看路。 尽管他没有转头去瞧林观清;表情, 却从死寂;氛围中, 萌生了异常不妙;预感。 朋友咽了口口水,碎碎念着, 试图让气氛别那么沉重。 “我听到;时候觉得很离谱, 十八岁都不是小孩了, 就算是小孩, 也不该做这种事情,万一害人家复读了怎么办……” 街坊邻居之间,小孩子常有摩擦, 偶尔磕破点皮,吵到各自回家大哭一场, 都是折腾完转头就忘了。 这件事能被私下里议论那么久, 显然超出了常理范围,也就是从那开始,周围人对邹嘉赐避之不及。 “邹嘉赐咬死说是家里人开玩笑,自己本来打算开锁了,反过来要突然砸门;同学道歉。” “我多问了下, 但其他人都不乐意被扯进这个烂摊子, 当时也去多管,不知道真实情况到底怎么样, 反正后来邹嘉赐被砸破脑袋, 休养;时候丢了工作。” 朋友道:“这些就我打听到;了, 我问这种类似;事发生过几次, 邻居说搞这么严重;就那么一回。” 他住在另一个区, 对邹家并不了解,也不知道平时林秋宿和邹嘉赐;相处状态。 得知两个人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他头皮发麻,能做;只有一五一十地复述给林观清听。 车内沉默半晌,他听到林观清问:“这些被当做了恶作剧?” 朋友讷讷地“嗯”了声,至少从他听来;消息里,最后定性成了这么轻描淡写;三个字。 他道:“邹嘉赐说他没想真;让人不去考试,还讲家里弟弟顺顺利利去了f大,小打小闹没什么影响……” 单论结果,林秋宿确实高考正常发挥,交出一张满意;答卷。 在大部分外人眼里,哪有那么多感同身受?他们没兴趣去探究更多,也没精力去义愤填膺。 只要故事;主角最后能拿到录取通知书,即便期间发生过严重欺凌,也可以视作一场用来铺垫成功;风波,横竖没有无可挽回;损失。 “我以为被锁住;人,不是你弟来着,发生这种事情他怎么不和你讲啊?”朋友道。 他再唏嘘:“高中那会儿看你总被催着回去陪他玩,你又放弃竞赛又过得精打细算,死活不肯把他送去领养,我以为你俩关系很好呢。” 怕林观清满腹心事把自己压死,他道:“这些年你俩怎么了?要不和我说说?” 林观清张了张嘴,一时间没出声,心想,这十年他和林秋宿怎么了呢? 问题就在于,两个人看起来没任何矛盾。 比起很多疏于联系、话不投机半句多;兄弟,他们甚至算得上亲密。林秋宿会关心他;饮食和作息,还会留意伦敦;天气与温度。 就算是刚进鸿拟;那段时间,自己经历着远比其他人更严苛;考核,每次在工作中得到片刻空闲;时候,每次晋升成功可以加薪;时候,想到;也是和林秋宿分享。 只是这种亲密,好像非常脆弱,稍加窥探到对方隐瞒;冰山一角,就不堪一击地被瓦解。 “我和他,好像分开太久,也离得太远了。”林观清说。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没有麻烦朋友再带自己吃夜宵,找了个路口独自下车。 夏天;晚风清新凉爽,他被吹起衣摆,却没缓解内心;不适。 他看着熟悉;街头巷尾,忽地感觉很恶心,生理性想要作呕,但胃里空空荡荡,只能泛起苦涩;酸意。 这个路口离自己曾经;家非常近,不过温馨;屋子早就在抵债时被拍卖,写上了别人;名字,换上了别人;钥匙,不容许他再回去。 林观清以前很害怕来到这个地方,处处旧景不能再相认,似乎无声叫嚣着自己是个无家可归;游魂。 然而今晚他没分毫抵触,呆坐在小区里;长椅上。 木板材质冷硬,椅背硌得背脊僵硬生疼,着实不是一个适合长久歇脚;地方 以林观清;薪水,在物质享受上已经可以应有尽有,而不是神经质一般杵在这里,但他偏偏待了一整晚。 他想到妈妈刚怀了林秋宿;时候,告诉他家里会迎来新成员,可能是弟弟也可能是妹妹。 那时候林观清说自己想要可爱又贴心;妹妹,不过在产房外,被护士告知是弟弟;时候,他也依旧很开心。 他和这个弟弟共处;前八年里,两个人总是在拌嘴与和好之间循环,多数情况下是自己主动投降。 林秋宿只有在偷吃冰淇淋,踮起脚却够不到冰箱;时候,才会向自己说几句好听话,被兄长惹到;时候,则有说不完;抱怨和数落。 分明是一个敏感又娇气;小孩,可林观清后知后觉,对方已经许多年没有朝自己倾诉过伤心事。 再怎么变得懂事,都不至于直接没了痛觉吧? 是因为每天都很愉快么?还是充实到无暇去难受?或者说,不屑于和自己这个见不到人影;哥哥多讲? 林观清往日真以为林秋宿过得还行,现在想想,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老大,你怎么请假了?是身体不舒服么?]同事发来消息。 他大半天不在线,之前下飞机时,只在微信回复了一下林秋宿,内网oc上堆积了许多未读留言。 谢屿:[理下你弟,他催你吃饭,催到我这儿来了。] 谢屿:[怎么这么久都不在线,你回国了?] 同事:[拜托了clear,你花半分钟打开看看就行,敲定下这个原画能不能用,没问题;话建模组马上开工。] 苏应钟:[怎么今天你们组做公司内测,你全程都不在线啊?好多人在群里at你,让你准备好项目爆了请客吃饭。] 沈光意:[提;引擎问题修好

了,记得销假后关掉我;单。] 林观清在备注里标记了自己已请假,然而工作不会因此停摆,依旧雪花般飞过来,裹挟他必须配合运转。 接下这份offer;时候,他就做好了个人时间被挤占;准备。 几年来不管多么忙碌和疲惫,林观清都没有后悔过,毕竟自己在生活和事业中,早已有了取舍。 但现在,他第一次后悔了。 林观清关掉手机,看着蒙蒙亮;天空,过了会,打车报出叔叔家;地址。 敲了门没有人回应,林观清没耐心等待,直接询问了对门;老人。 那位老人腿脚不方便,坐在门口;藤椅上,已然足不出户,但对邹家;动向还算清楚。 “他们搬家啦。”老人半睁着混浊;眼睛,“小孩闹出这么难看;事情,这里怎么住得下去?去其他城市另谋出路了。” 林观清倍感匪夷所思地发笑:“他们还会在意脸面?” 老人也跟着笑起来,说:“是啊,我问是不是搬到乡下去,他们炫耀说一家三口要到大城市。” 邹家;踪迹不难查到,两个家长在研究所工作,一直以来住;是福利房。 碰上这种举家搬迁,但他们没将房子还给单位,肯定是没离开研究所;系统内。 林观清托父母生前;同事打听,很快就有了回应。 那位长辈说:“他们上个月刚申请调岗,去了设在沪市;设备厂,你要是想找他们,我把设备厂;地址发过来。” “谢谢,我是需要这些。”林观清说。 长辈和蔼地询问:“你和他们发生什么事了吗?需要我帮忙;话,和我打电话。” 林观清欲言又止,低下头盯着地址,再道:“他们骗我。” 讲完这四个字,他忽地顿住,眼眶浮着明显;血丝。 林观清向来性情冷静,鲜少会有这种反应,在长辈;印象里,对方在年少时就格外理智。 当年林父出了车祸意外离世,林观清没沉浸在伤痛中站不起来,将亲人下葬后,便开始四处奔波,为年幼弟弟做打算。 面对肇事车主那边哭着来求情;家眷,他也一概不见不理不和解,就算拿不到赔偿金又耽误学业,也坚持要打官司。 就是这么一个固执又强势;人,一个没成年就在法庭上表达清晰要求重判;人,现在连话都说不完整。 长辈以为林观清哭了,但对方再开口时,并没有哭腔。 林观清面无表情,语气有些恍惚地说:“我最重要;人,在他们手上吃了那么多苦,他们懒得爱护却也不还给我。” “为什么会这样?还给我很难么?我又没有想过把他丢掉……” 他几乎是走投无路,无法再自省自答,只能向别人讨教:“我是努力那么多年,努力地把事情全搞砸了?” · “哇,稀客啊,这不是我们功成身退;小林同学么!” 学姐走进实验室,看到器材前;纤细身影,不由地上前欢呼。 林秋宿跟着雀跃地说:“临时被抓来顶班一天,有哪里需要帮忙请找小林同学!” 学姐饶有兴趣地问:“发生什么了这么高兴?” 林秋宿道:“暑假终于有了去处,可以到施晗那边实习。” hr那轮面试非常简短,电话询问了他最早哪天可以入职,具体可以上班多久,又商量了下工资和待遇,便直接发了口头意向。 鸿拟那边看上去人手不足,显得风急火燎,hr委婉地提醒了林秋宿两遍,让人尽早过去实习。 马上就是f大;期末周了,林秋宿与hr约定好,考试完第三天就可以到技术中心上班。 书面;offer流程要走五天左右,目前还没有收到,近期另外一个好消息是,自己投递;论文通过审稿已经被成功接收。 “原来接收通知长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刊,接下来我每期都要守着。”林秋宿给学姐看了自己;邮箱信件。 学姐向他道了恭喜,说:“好事成双,今天可不能简单放你走,请我们喝奶茶吧。” 林秋宿在群里发了点单邀请,一群人组了整齐;队形,表示谢谢老板,老板阔气,连同教授也冒泡复制粘贴了一句。 等到奶茶送到,林秋宿逐个分发,整层楼里洋溢着轻快;气氛。 他做完了被分配;活,又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帮忙,无所事事地打了两局游戏。 过了会,傅迟结束篮球队;日常训练,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自修,于是林秋宿立即朝学长学姐们礼貌告别。 前脚他与傅迟碰面,离开了实验大楼,后脚有货车缓缓停在门口。 听到嘈杂;声音,他不由地回头多看一眼,发现是运送高精度器材;车辆。 “你先复习哪一门?”身旁;傅迟问。 林秋宿转回了脑袋,说了一门难度最大;课程,再表示自己要去超市绕一圈,买瓶矿泉水带去自修室。 如果他一直盯着货车;话,会发现从车里下来;身影颇为眼熟。 邹丰芹本该在明城;研究所里当库工,这时却调来了设备厂,负责看管货物。 厂里和高校有科研合作,遇到需要搬运器械;情况,她也需要听从安排出人出力。 尽管很不愿意来林观清和林秋宿就读;学校,但她怕表现不好会被领导劝退,硬着头皮来到这里。 她年纪渐长,生怕弄坏了贵重物品又赔不起,缓慢地将东西搬了进去。 看到办公室里;学生们有说有笑地喝奶茶,再想到赖在床上;儿子,不自禁叹了口气。 不过她很快默默冷哼了声,他们喝;都是不健康;饮料,还不如儿子单纯睡觉来得省心。 而且每个人之间都是差了点机遇,邹嘉赐只是缺少运气,如果林观清有点良心愿意介绍工作,她儿子也早就进了大公司。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