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乘客们或坐稳或站定, 公交车这才慢悠悠地起步。 小城生活节奏缓慢，早晨;时光安逸闲适，买完菜;老人坐在车厢前排, 熟络地与司机聊天。 在其他人没注意到;后座角落，林秋宿朝谢屿摊开手掌。 “自荐;话有没有介绍信？”他吱声。 “介绍信？”谢屿说，“怪我，上车前没做好一见钟情;准备，连纸和笔都没有带。” 林秋宿缓慢地“唔”了一声, 微微翘起嘴角。 “没关系，虽然我还没有对象，但有很重视;人了, 收不了其他推荐。”他道, “不然他知道了会伤心。” 谢屿问:“他是本地人？” 林秋宿偏过脸, 直勾勾地盯着谢屿。 “他在京市出生，很小就去国外求学, 毕业回来又跑沪市工作，人生轨迹可能和明城沾不上边。” 谢屿顿了一小会儿，轻轻笑起来:“但明城对他来说是最特别;一次出行。” “其他坐标都按部就班，只有这次顺从冲动，我满心都想早点落地。”他道, “而且是过来找你，就算不上是偏轨。” 林秋宿道:“可惜这里没什么景点, 不然我可以当个导游。” “我想看看小林同学十八岁前途径;风景，走过哪条街, 去过哪家店。”谢屿说, “有劳你解说一下？” 林秋宿很乐意说上学;事情, 尽管有诸多辛苦, 可结果非常美满。 这几年之间，除了学业上有收获，他也得到了珍贵;友情。 高中走读;每一天，他先买好两人份;早餐，打着瞌睡坐上班车，晃晃悠悠没过几站，傅迟就会背着书包坐到他旁边，两个人互相校对作业答案。 如此持续了两轮春秋冬夏，别;同学在潜移默化中，会自动空出林秋宿身侧;座位，因为他们知道那是傅迟;固定位置。 “我们读幼儿园;时候就认识了，他当时受了点伤，额头包着纱布，其他人有点害怕，不敢过去和他玩。” “老师让我去找他说说话，到时候奖励我一朵小红花，然后我就有了一个现在都很亲近;好朋友。” 林秋宿这么说着，忽地停住了讲话声。 因为谢屿往他这边稍微倾身，借由前面座椅;遮挡，修长食指轻轻勾上自己;小拇指。 见林秋宿闭上了嘴，谢屿道:“怎么不继续讲了？同学，我不小心占了你好朋友该坐;座位，他会不会和你闹脾气啊？” 林秋宿有点紧张，想要抽回手却被谢屿握得更紧，对方;手掌干脆覆盖在了自己;手背上。 他能感觉到谢屿长了薄薄;茧子，应该是长期使用键盘鼠标所致，有一点点粗糙，但不至于咯手，反而给人一种很安心很有力;感觉。 他抿起嘴，再咬牙切齿地回答:“你和阿迟不一样，他跟我自打幼儿园毕业就不会牵手了，是不可能闹这种脾气;。” 这个回答让谢屿非常满意，并且谢屿左思右想，也朝林秋宿解释了一句。 “我和我发小就没有过这种接触。”谢屿说，“你可以随便碰我，绝对不会有什么青梅竹马半路杀出来表示不服气。” 林秋宿:“。” 什么叫做可以随便碰？！ 说得自己很想和他黏糊一样？？！ 不过，林秋宿缓缓垂下目光，看着交叠在一起;两只手，没有再尝试缩到背后。 近期这座小城在搭建高架，四处翻修封路，车辆行驶得很缓慢，线路也与记忆中不太一样。 好在路上没有冷过场，他们聊起念书时;趣事，随着车兜兜转转;这半个多小时也不算乏味无聊。 上这趟车之前，林秋宿神秘兮兮，没有透露具体打算去哪里。 谢屿问了一次没有得到明确答案之后，便也不再继续打听，懒洋洋地任由对方安排。 不过，他特意瞄了眼公交车;运行路线，发现终点站居然是当地;福利院之后，心里便若有所感。 果不其然，当这辆车在某所学校门口缓缓停下，响起语音播报;同时，林秋宿提醒他到站了。 ——那是林观清读过;高中。 “那天我本来被吓唬到了，想自己去福利院，但看到窗外是林观清;学校，忍不住就跑了下去。”林秋宿轻声说。 不用林秋宿过多提醒，谢屿清清楚楚记得这件事。 因为长辈;恶意发泄，患得患失;小秋宿被动摇信心，怀疑林观清会把自己送走，继而自觉地去熟悉路线。 不过小秋宿误打误撞逮到了个可以见兄长;机会，就马上将自己可能被抛弃;事情忘到脑后，满心都是可以找林观清一起玩。 但是，林秋宿道:“如果没这么去找林观清;话，可能我和他之间还会更亲近一些。” 谢屿不由愣住:“那天很不顺利么？” 彼时读小学;林秋宿以为进出大门是件很简单;事情，他从来没有去别;学校串过门，所以被高中门卫拦下来;时候，有一点被吓住。 好在门卫见他只是个小孩子，看管得并不严厉，还耐心地问他几岁了，来找哥哥还是姐姐。 林秋宿报出了兄长;名字和年级，只见门卫;表情立即柔和起来，眼神中带有对家庭变故;同情。 尽管林秋宿捕捉到了对方细微;变化，但他年纪太小了，对这种情绪不是很有感触。 他不排斥不侥幸，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被如此怜悯。 “小朋友，你会写字了么？”门卫问。 得到林秋宿颇为骄傲;回答之后，他却没让小孩拿笔，只是甩了甩手。 “算了，你;个子够不到登记本，这次就别写了，等你长高了再说。”门卫说，“直接进去吧。” 林秋宿仰起头，忽地记起了什么，问:“请问这里有没有校长意见箱呀？” 门卫道:“你有什么意见呢？

” 林秋宿抱怨:“你们食堂中饭发;那些苹果，很苦很难吃。” 门卫好笑地说:“这可不能冤枉我们啊，我们从来不发水果，想吃都要去外面买。” 林秋宿茫然地睁大了水汪汪;狐狸眼，还想再和门卫多说几句，但这时又来了别;学生家属想要入校。 这下门卫没空解答小孩;疑惑，林秋宿被晾在旁边，也不觉得被冷落，自顾自转头往里面走。 他在偌大;校园里晕头转向，走得两腿略微发酸，好不容易找到对应;班级，却发现教室里空空如也。 安静;走廊里，林秋宿努力地踮起脚尖，看向黑板上用粉笔写;当日课表。 很不巧，这一节正好是体育课。 林秋宿虽然有点累了，但没有因此被泼冷水，兴高采烈地准备转身去操场。 继而他听到有同学在楼梯口窸窸窣窣，期间提到了自己最熟悉;名字，不禁在拐角处停步。 “林观清，我和你说认真;，挪一下你弟;生活费，先把你;竞赛报名补上，等你考完了回来，放假跑去打工不就行了吗？” 林观清坐在楼梯上，俨然是跟人翘课，不情不愿被拉到这里来。 他只问:“挪了我弟生活费，我弟吃什么？” “那你半途放弃竞赛，以前;努力全白费了也不心疼？再说竞赛考进省队高考能加多少分，你心里没有数？实在不行我借你点。” 听着同学声调抓狂;话语，林秋宿默默蹲在扶梯把手旁边，新奇地望向穿着校服;兄长，然后看到旁边;学生勾住了兄长肩膀。 “要不你先借我五十，我下次去叔叔家想带一块蛋糕，然后给你写张保证书，自己裸分也能上f大。”林观清说。 同学说:“神经病，既然能加分，谁乐意裸分考？你说实话，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卖完房子不该手头这么紧了吧？” 林观清伸了个懒腰:“留出几年林秋宿;学费和生活费，其他;拿来还债，余额一干二净，食堂阿姨最近见了我都想摇头。” “之前我家有个远房亲戚，情况也和你差不多。”同学开口，“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林观清疑惑:“怎么？” 同学为难地磨蹭了会:“他有个妹妹，哎，我就是那会儿才知道，其实兄弟姐妹之间，你真;没有法律义务照顾人家。” “不如找个好点;家庭送养了，没有人会怪你，说不定对你弟也好，而且我记得你弟不是长得很可爱嘛，之前还有人来打听过……” 话音落下，楼道内一时间陷入死寂，唯有英语朗读声从走廊远远传来。 虽然父亲离世已经有一阵子，这期间兄弟俩相依为命，但林秋宿第一次知道，原来林观清没有义务带着这么一个累赘。 就算真;把自己送去了福利院，这个行为构不上遗弃或者抛下，而是林观清本就可以选择各自求生。 林观清甚至完全可以和林秋宿平分债务，也平分卖房;钱财，而不是债全背在自己身上，钱却尽可能地全部存给弟弟用。 但凡套入一下林观清;处境，都会觉得同学;提议非常具有诱惑力，包括林秋宿也找不出任何反驳话语。 就当林秋宿以为兄长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时候，林观清似乎终于理解了其中含义，偏过脸看向了旁边;同学。 随后，林秋宿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见兄长拂开了同学搭在肩头;胳膊。 “8岁;小孩对于领养来说太大了，林秋宿如果去了，可能会过得很难受，到时候我又没有办法再去看他……那不是和他新家庭抢小孩么。” “之前有个来学校找你;不是挺好？记得那男;挺有派头，还承诺会连带着资助你上学。” “怕他是□□。”林观清说。 同学震惊了几秒，犹豫地问:“不至于这么堤防吧？” 林观清说:“但凡有万分之一;可能，都至于这么防着，那是我弟，不是什么安全教育案例;甲乙丙，出了点事我和那人一起下地狱都不够。” “说来说去就是除了把你自己这么耗下去，其他;解决方案你都不放心呗。”同学嘟囔。 “所以我们不如来讨论下50块钱;事儿吧，我周末出去打工，马上能还你。”林观清说。 同学说:“我真他妈看不下去你现在被这么点b事拖住，你特么不会还要去罗鹏浩家里;甜品店买蛋糕吧？” 林秋宿记得罗鹏浩这个名字，那人也是林观清;同学，家里开了一家甜品店，整个明城自己就喜欢那家店;口味。 与此同时，林观清说:“为什么不去，林秋宿这张嘴就爱吃他妈妈做;小点心。” “罗鹏浩看你不爽很久了，他背后嘲笑你说得有多过分，你特么不是没听到过啊，人家就想看你笑话呢，还去他家买东西。信不信他问你哪来;钱？” “借;，怎么了？”林观清冷冷地说。 同学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来，道:“你爱这么糟践自己你就去，谁能拦得住？你高考还要创个学校历史裸分上名校呢！” 林观清没有再说话，看着同学远去;背影，也不回去继续上体育课，而是杵在原地点了根烟。 那根烟肯定不是林观清自己买;，林秋宿敢断定，因为没有包装盒，只有孤零零;一根。 之前林观清从来不抽烟，可林秋宿不需要出声询问，他便明白兄长为什么会在这时候企图去依赖尼古丁。 一个人活蹦乱跳地来到学校，林秋宿游魂般静悄悄离开。 还打算和林观清抱怨一下自己被阿姨数落了;…… 他怔怔地看着校门口悬挂;高考必胜横幅，感受着其中不言而喻;压力，继而心不在焉地坐在公交站台上。 过了一小会，他忽地站起来，跑向了旁边商店，想要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