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见她那笑,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沐浴过来,把昨日的图鉴画稿从防水牛皮袋中取出来,坐在窗前,悠然地整理起来。
不多时,房前檐后便升起袅袅炊烟,几乎是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早就饥肠辘辘了,此时闻见柴火饭香,立刻放下笔,起身欲往厨房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那老先生清了清嗓子,隔着门道:“请问夫人可还有什么事没有?”
这话没头没尾,林容不解,只他到底是长辈,又替师兄守灵,存了五分敬意,推开门道:“我并没有什么事,不知先生有什么要吩咐?”
她突出推门出来,倒是吓了那老先生一大跳,忙用袖子挡住,略侧过身子:“夫人既没有什么要事,便请下山吧。那位公子已经下山,夫人是女眷,独自外宿,老夫便没有留您的道理,这于礼不合。”
林容这三年行医,多与平民百姓打交道,这样迂腐的人也有,不过瞧不起她的女子罢了。只没有像今日这样生气,倒仿佛她是属于陆慎的什么东西一样,他走了,自己便也得跟着才是,心里默念了一遍:“女眷,哼,女眷?”
那老先生拱手:“恕老夫失礼。”说着便抖了抖袖子,吩咐那小姑娘:“林林,替夫人收拾行李。”
沉砚侯在那颗榕树下,见林容推门出来,立刻上前:“夫人。”
林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榕树下不知什么时候,已停了一辆马车了,她有心不想上去,只这一两日不知走了多少山路,实在逞不了强。走到跟前,冷冷掀开车帘,见陆慎斜倚在锦垫上,已经梳洗过,另外换了一身衣裳,手上拿着一卷书,甫见车帘被人掀开,连眼皮都未尝抬一下。
林容坐到另一侧,见中间一小几上摆着热茶点心,她也并不去理陆慎,慢条斯理的吃起来,末了还掀开车帘,饶有兴致地瞧山旁的景致。
只越走便越发现不是来时的路,唤了沉砚过来,问:“这是去哪儿?”
沉砚驱马过来,道:“回夫人,上山时的路叫雨水冲坏了一小段,只得改道,饶原路,还依旧去码头。”
林容点点头,放下车帘,不过一会儿,便靠着锦壁上昏昏欲睡,撑着下颔坚持了一会儿,便觉得困,窝在一旁浅浅睡了过去。
这雨后的山路实在不好走,好些地方是叫人硬抬着过去的,等到了码头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林容依旧睡着,是叫陆慎抱着上船的。
林容迷迷糊糊醒来,见已睡在锦被鸳帐之中,小声问:“到码头了么?什么时辰了?”
陆慎将她放下,嗯了一声,也并不同她说旁的话,便转身离去了。
林容哼一声,懒得理他,又偏过头,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颇长,只有六七个时辰,这才醒来。她用过来膳食,又命人把沉砚寻来,细细问了一遍:“这艘船去哪儿?现时到了什么地方了?还有多久到钱塘?”
沉砚不敢隐瞒,一一据实回禀:“陛下吩咐,行船去江州,现时到了白萍,这是一艘大船,不比来时的小舟,好些城内的河道走不了,只得先往下游去,再转入运河内,还有一日半的功夫,便到钱塘了。”
林容点点头,放了他走,自顾自整理草药图鉴,连房门都不曾出过半步,陆慎也并没有来见她,也不曾叫人传过半句话,倒是乐得十分清闲。
陆慎生病的事,过得一日才有人告诉她。最开始,她见船停住并不走了,唤了沉砚来问:“船怎么不走了,停在这儿做什么?”
沉砚开始还不回答,林容当即便道:“你们有你们的要事,我也不敢劳烦你们,我只下去,另外租一艘船回钱塘就是了。”
没有陆慎的吩咐,沉砚哪里敢叫林容独自一个人下船去,吞吞吐吐,到底是说了:“陛下前日在山间淋了一夜的雨,加之旧伤复发,这一两日又不肯休息,开始并不当一回事,不叫停船请大夫。已经两日高热不退昏睡了过去,我这才命人停船,请了当地的名医过来,也派人去请江州跟着来的太医了。”
末了抬头又觑了屏风上的影子一眼:“陛下吩咐了,不叫夫人知道,更不许人请您过去。”
林容坐在屏风后,手上摇着团扇,并不大相信,问:“大夫怎么说?”
沉砚便道:“才请了来,还在诊脉呢。”
林容便道:“瞧完了,叫他们过来,我有话问。”她是行家,一问便知是真病还是假病。
不过,在那里枯坐到半夜,也并不见人来回话,推开房门,往外走去,便见陆慎的船舱灯火通明,不时有提着药箱的大夫进进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