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彩，两人徒步走到海边，上了奶奶家的轮船。

 “这里还能看到灯塔。”越衡川望着不远处静静矗立在海面上的灯塔道。

 沈末嗯了声，有些心不在焉。

 “你说的救命恩人不会在海里吧。”越衡川笑道。

 沈末嗯了声:“很奇怪么。”

 越衡川凑到沈末旁边坐下，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让我想想，”越衡川佯装思考，随后注视着沈末的眼睛:“是海豚，对吗，你手机屏保上的海豚。”

 沈末一惊:“你怎么知道？”

 其实从沈末说老奶奶不是救命恩人后，越衡川就猜出是海豚了。

 在沈末决定要来芷清区前一秒，他余光窥见沈末对着手机屏保里的海豚出神，眼底盛着从未有过的柔情。

 那时候越衡川就明白，沈末手机里的海豚意义非凡，必然和他有着某种深刻的渊源。

 除此之外，海豚作为一种高智商生物，基因图谱和人类接近，对人类非常友好，救人行为屡见不鲜，在世界各地都有相似案例，因此越衡川合理推断，沈末口中的救命恩人，就是它。

 “猜的。”越衡川道。

 沈末盯着越衡川看了半晌，诚心评价:“你很聪明。”

 “谢谢夸奖。”

 轮船不疾不徐往远海驶去，两人并排坐在甲板上，好奇问:“你知道它在哪？”

 沈末点头，指着一个方向:“主要在那片海域活动，我一来，它能感应到，会自己游过来。”

 “你经常来找它？”

 “不，每年只来三四次。”

 “怎么认识的它？”

 既然是救命恩人，说明沈末曾在默逊湾这片海域命悬一线，越衡川想知道沈末当年经历过什么。

 沈末沉默良久，想着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便开口:“十二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船被风浪打翻，救生衣也掉了，那时我不会游泳，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蔚蓝把我托到了浅水区。对了，蔚蓝是它的名字，我取的。”

 说到这一点，沈末唇角扬了扬，觉得自己和越衡川还挺像，都会给海洋生物取名字。

 越衡川却神色凝重，他在心底计算着年份:“十二年前，那时你刚高中毕业。”

 沈末点头。

 “为什么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

 沈末一顿，被这句话定住，久久没有吭声。

 越衡川见状，心下一沉，意识到这触碰了沈末的敏感话题，忙道:“可以不说。”

 沈末却缓慢摇头，时间太久远了，久到他已经能够淡然面对，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望着平静的海面，神情漠然:“想离家远一点。”

 沈末说到这里，十二年前坠落到冰冷海水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真切得恍如昨日。

 他以为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可有些记忆如影随形，哪怕度过漫长的一生，也仍然扎根在内心深处，一旦打开记忆阀门，就会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涌现到眼前，令人无所遁形。

 高中毕业那年，他为了逃离父亲近乎疯魔一般的掌控，毅然决然离开家来到了默逊湾西部，半路暴风雨来袭，轮船被巨浪打翻，他掉进了黑沉凶猛的海里。

 在恐慌之余，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解脱了，葬身大海对他而言也算是不错的归宿，至少灵魂可以得到自由。

 可没有预料到的是，他被一只海豚救了，被其托到了浅海。等到潮水退去，阴云散尽，金色阳光下，他像条搁浅的鱼一样躺在滩涂，望着蔚蓝的天空。

 那一刻，他仿佛听到自己对自己说——沈末死了，死在默逊湾西部的深海里，是大海赋予你新生，你要将毕生献给海洋。

 蔚蓝天空是他重获新生后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因此他给救了他的海豚取名为“蔚蓝”，成为他生命伊始的象征。

 而这，也是沈末最后坚决违背父亲的命令，没有读金融，选择了海洋专业的原因。

 记忆的洪流冲破桎梏，沈末彻底陷入其中，就在他浑浑噩噩感觉将要重新体验一次跌落进深海的恐惧时，光影里，蓦然出现了一双手，将他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末倏地回到现实，鼻息间是那丝熟悉温和的清新木质香，越衡川抱住了他。

 “别想了，”越衡川低沉温和的嗓音随着轻柔的海风飘到了他耳畔:“现在的你是最好的，你是所有人都仰慕的沈教授。”

 沈末微愣，随之轻轻呼出一口气，将下巴搭在越衡川宽厚的肩头，放松下来。

 “借你肩膀一用。”

 “不用借，给你。”

 渐渐地，空气变得祥和而安宁，头顶海鸟盘旋，沈末的情绪得到平息。

 然而，这来之不易的美好氛围突然被一道飞来的水柱打破，水花正对越衡川，他被淋得满身湿透。

 沈末一惊，紧接着看到了一只熟悉的海豚跃上海面，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它对着越衡川，又呲了一串水。

 越衡川黑了脸:“……这是它欢迎我的方式么。”

 沈末笑了:“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