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国大事，我会儿戏？”

    曹操眼神锐利，不待荀彧接话，又补充道：“曹子廉在洛阳抓了些细作，他们借着为前线送补给的契机，掩护假天子逃到弘农作乱，后来经过一番严厉审问，似乎与颍川大家子弟有关，荀令君不打算给我个理由？”

    “这我实不知情，必是歹人攀咬，望丞相明察！”

    荀彧说得十分真诚，奈何曹操此时已不相信，半眯着眼回应：“文若说得也有道理，是否攀咬可以继续拷问，但那八万冬衣的确着急，三日不行就十日，怎样？”

    “以许都城内原料与匠人，顶多能赶出几千件冬衣，剩下原料都需要筹措调运，十日时间筹措调度都来不及，不吃不眠都来不及.”

    荀彧仍是一脸为难，曹操听完心如死灰，随即拂袖转身表情阴鸷。

    他背着荀彧，缓缓说道：“不吃不眠怎么行？此番回许都的途中，我曾意外射杀一野鹿，迟些会派人送些熟肉来.”

    “多谢.”

    荀彧刚要躬身行揖，却见曹操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出了荀府。

    天黑以后不久，相府几个小厮送来食盒，并提醒荀彧早些享用。

    荀彧正为八万冬衣发愁，他其实想到一个‘笨办法’，即用颍川各士族庄客的冬衣充数，直接扒衣比制衣快得多，但问题是即便荀家同意，其余生隙士族必不会同意。

    士族庄客与部曲一样，是属于各个家族的私有财产，每人是有那么一两件冬衣，但扒给前线将士自己会冻伤冻死。

    人性本自私，普通人很难以己度人。

    奈何曹操泼‘脏水’威胁，似乎十日准备不齐八万件冬衣，他就会以此大做文章。

    刘协能成功横穿颍川、洛阳，没有内应是绝对办不到的，难道各士族内部真有人投敌？

    荀彧由于烦恼锁眉，入夜后还没有用餐食，恍然看见案上那个食盒，腹中突然咕咕叫唤两声。

    也罢，先吃点鹿肉填饿。

    等会叫各族长来商议，兴许能够说动一部分人。

    可荀彧揭开食盒盖子，往着内里空空入也傻眼了，丞相说的鹿肉去了哪里？

    和聪明人讲话，不需要太费神。

    荀彧回忆下午曹操的话，突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敢情要么准备八万冬衣，要么就让自己自我了断。

    别人给了你体面，如果装着懵懂不知情，对方就会彻底撕下脸皮，家人、族人都没好下场。

    荀彧被誉为王佐之才，这点隐喻岂能不懂？

    捧着匣盖良久不语，心说你现在有了河北士族，荀彧真的可有可无么？

    昔日曹营第一谋主，就落得被逼死下场？

    面对死亡，即便荀彧这样的智者，也很难坦然面对。

    案边枯坐一夜，荀彧直接老了二十岁，原本乌黑的头发、美髯，一夜之间皆成银丝。

    天亮不久，荀府哀声大起。

    荀彧被下人发现时，已经自缢于前厅梁上，年仅四十六岁。

    正所谓人死债消，以许县为都城之事，从此再没人提起。

    曹操念荀彧之前功劳，以及不想将颍川士族逼反，宛城曹仁将士冬衣的问题，只能丢给河北士族去筹，但又担心冬衣如战船，最终送到了关羽手里。

    思虑再三，曹操一方面让河北赶制冬衣，另一方也做好了明年天暖再战，那时候就不再需要冬衣御寒，并趁机让各军休息调整、恢复士气。

    曹操的这一决策，也让关羽喘了口气。